第七章 心靈緝兇

第二天早上查房的時候,蕭白遞給我一條雲煙。“少抽點。”他說。

我愣了愣,隨行的護士和病人也看呆了。哪有精神科醫生給病人送煙的,還送得這麽明目張膽。我開始佩服這家夥的行事風格,這家夥的行事風格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瘋癲,無章可循。我懷疑他其實早就瘋了,就是披著白大褂,看著和我們不同而已。

“拿啊!愣著幹什麽?”他又加了一句。

“哦。”我下意識地接過,他則轉身繼續去別的病房下醫囑。

海洛因、僵屍、胖子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別人我還能理解,僵屍這家夥為什麽也在看我,難道這家夥真的好轉了?

我也看了看他們,然後摸向那條雲煙,這時候我才發現這條雲煙裏有五盒早就被蕭白掏走了。果然,連送人東西自己也要拿一半,名副其實的吝嗇鬼!算了,好過沒有,我掏出一盒,打開, 摸出一根。

“給我也來根!”海洛因高興地說道。

我剛遞給他一根,門口的護士就清咳一聲,指了指海洛因:

“不準抽煙!”

海洛因指了指我,愣道:“為什麽唐平能抽,我就不能?”

“蕭醫生給他煙,他就能抽,沒有為什麽!”小護士幹脆利落地回道。然後又掃了我幾眼,其實她也不懂蕭白為什麽給我送煙。但她知道,蕭白的治療方法是出了名的怪異,也是出了名的療效迅速。別的醫生最少三個療程才能拿下的病,他一個療程就能八九不離十,而且預後也是出奇的好。

“瘋瘋癲癲的小白……”就是小護士們在背後嘰嘰喳喳談論蕭白時經常出現的句子,這句子裏透著十足的曖昧。當然,所有護士都知道蘇雪在他心裏的位置,所以她們都小心地和蕭白保持著一段心理距離,等待著他能寬恕自己的那一天。

海洛因沮喪地將那支煙遞回給我。我小心地看了小護士一眼,試探地把煙點上。小護士眨了眨眼睛,說:“去窗戶邊抽,別熏到別人。”

“哦。”我走到窗戶邊,她也閃身去了別的病房。

我喜滋滋地深吸了一口煙,特權……這種享受特權的感覺真好!開始是院內自由,現在是抽煙,蕭白就像這裏的土皇帝,掌握著我們每個病人的生殺大權。

精神病人不準抽煙,一是出於對病人的情緒和療效考慮,香煙不僅有興奮作用,還能加快部分抗精神病藥物的代謝,影響療效。二是出於安全考慮,病房裏都是窗簾、床單、被褥、木櫃,一點就著,得提防著部分喜歡玩火的“孩子”。一柄湯匙都能讓 瘦子加工成武器,更何況打火機和煙頭。

海洛因垂頭喪氣地看著自己的拖鞋,他藏著的煙剛好抽完了,他兩腳的腳指頭正相互緩慢地搓著。突然我又有個想法,難道蕭白送煙感謝我的同時,還可以起到刺激海洛因這個躁狂症的目的?

天曉得,這家夥的大腦太復雜,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倒是他經常猜中我的心思,這真不公平。

我將玻璃窗再推開一點,享受早晨清新的空氣和渾濁的煙。男病號樓二樓的窗戶開始有玻璃窗,因為能上二樓的病人,都是已經開始恢復的病人。對了,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上三樓呢?

外面樹上的鳥兒還在嘰嘰喳喳地叫著,我依然還是不知道這些鳥兒的名字。反正它們一到清早就會叫,比鬧鐘還準時。我覺得那些鳥兒有點像披著白大褂的蕭白,羽毛灰白相間。它們賣弄著自己毫不動聽卻也不令人討厭的歌喉,挨個把我們一個個從沉睡中喚醒。

不過我覺得像蕭白這種經常走進別人精神和思想的人,估計自己也不會好受。我記得在一本書上看過,無論是心理醫生還是精神科醫生,想要治療病人,就得先將患者的遭遇在自己的身上假想、重演、回放過一遍。這樣才能知道患者的症結所在,從而找到治療的突破口。

蕭白其實就是實驗室裏的一只小白鼠,不斷地給自己注入病毒,得到抗體。然後才能拿這抗體去治療病人。也就是說,這家夥每治療一個病人,就得讓自己發一回病。他幹了這麽多年,接手的病人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了吧,換了我估計早就瘋了。

我緩緩吐出一口煙,看了一眼正從門口走廊路過的蕭白。

他呢?嗯,可能他已經瘋了,只不過他掩飾得很好而已。

蕭白剛查完房,馬千裏又來了,閑得無聊的我繼續跟去看熱鬧。

“蕭醫生,救命啊!”馬千裏一到辦公室就誇張地喊道。

蕭白抓了抓腦袋:“我說馬隊長啊,那麽多線索給你了,還抓不到人呢?”

馬千裏從包裏掏出一疊厚厚的口供,遞給蕭白說:“全市地毯式搜索篩選下來,有嫌疑的超過三百人。再在這三百人裏挑出嫌疑最大的二十三人。光是這個已經耗費了我們一天一夜的時間,我昨晚都沒合過眼。”馬千裏揉了揉滿布血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