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燕歌鎮,花三娘

蕃州部落能結束,朝暮馳獵黃河曲。燕歌未斷塞鴻飛,牧馬群嘶邊草綠。

燕歌鎮是千裏狂沙大漠的入口,再往西走,便是漫天黃沙,以及赤地千裏的戈壁,而往北走,則是茫茫草原。

正因如此,南來北往的行商和路人都會在此落腳補給,另外許多商戶都會在此設店,完成大宗交易,什麽蒙地的皮子、牛羊筋和羊毛、邊疆的水果幹兒、甜食和礦產,甘肅的煤鐵,還有川地鹽池的鹽,以及從中原運來的茶葉、絲綢、棉花和布匹,以及各種生活用具,都會在這兒匯聚,使得此地格外繁華。

在當時,燕歌鎮被稱為西北四大鎮之一,可比一般的小城池還要熱鬧。

正因如此,眼饞這兒的各方勢力相當多,不過正因為它的重要,在經過七八年的廝殺爭奪之後,周圍的勢力誰也吞不下,反而達成了協議,稅賦由幾股大勢力按比例來收繳,又定下了諸多規矩。

鎮子還有模有樣地弄了鎮公所,聘請了鎮長以及鄉團維持秩序,從而獲得了相對的和平與寧靜,也因此越發繁華起來。

因為有規矩,又不亂,所以周圍地區的人,都願意來這兒做生意。

這天,鎮東頭的雙林客棧,來了一個風塵仆仆的男子。

那人牽著一匹白馬,將白馬交給了小二之後,找櫃上要了一個單間,然後在大廳裏坐下,點了吃喝。

雙林客棧的老板娘花三娘在櫃台後面打量著那男子,瞧見這男子年紀不算大,臉看著嫩得很,不像是常年在這塞外奔波忙碌的人,看上去反而像是內地來的。

不過這人看著也不像是文文弱弱的讀書秀才,雙手空空的樣子,也不像是做生意、跑貨的人。

那小哥雙目寧靜,氣勢沉穩,又給人隱約幾分不太好惹的感覺,讓她著實有些猜不透。

不過他的那匹馬,是真的不錯,除了鼻子上有一抹墨色,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即便是趕了很遠的路,卻還是神駿得很,通體膘肥體壯,油光水滑的,誘人得緊。

而且那馬的品種,看著也像是名種,並非凡物。

騎著這麽好的馬,來著西北塞外晃蕩,這人要麽是腦子有問題,要麽是有真本事。

而無論如何,她都得摸摸底細,畢竟這家夥要在她這兒住上兩天,若是出了什麽事情,她可擔待不得。

別人不知道,但花三娘卻門兒清——雖說這些年來,燕歌鎮過上了好日子,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的,但實際上,底下那叫一個暗流湧動。

各方勢力在這兒鬥得厲害得很,稍有差錯,都是喪命的事兒。

她這客棧還想多開兩年,整點兒養老錢,所以更是得小心翼翼。

她這邊打量了好一會兒,這時後廚的門簾掀起,小二英哥端著盤子出來,花三娘趕忙叫住他,問:“誰的?”

英哥用下巴點了一下坐在角落的那年輕男子,說那位騎白馬的哥兒。

這會兒天寒地凍,外面的街道上沒啥人兒,但大廳裏卻是人聲鼎沸,十幾個桌子,坐得滿滿當當,英哥忙得上躥下跳,花三娘瞧見了,笑著說道:“給我吧,我去上菜。”

英哥嘿嘿笑,說那自然好,不過三娘,你別不是看上那個細皮嫩肉的小哥了吧?到時候掌櫃的回來,可是要殺人的喲。

花三娘瞪了他一眼,說日你娘,嘴皮子閉緊點,知道不?

英哥瞧見她發了火,不敢再調笑,將托盤交給了她。

花三娘接過托盤,扭著腰肢,朝著店裏角落處的白馬小哥走去。

她芳齡二十有八,待字閨中的時候便是燕歌鎮數一數二的漂亮女子,雖然這些年忙碌操勞,沒有了少女時的姿態與靈動,但又多了許多婦人的嫵媚與成熟。

花三娘走過去的時候,一些相熟的老客紛紛出言調侃,說哎喲,三娘你親自上菜,是哪個有福咯?

這些人不但出言相逗,有的甚至還伸出手來,忍不住摸一摸臀部和腰肢。

遇到這些,花三娘則顯得很兇,沖著那耍流氓的熟客一頓臭罵,而被罵的人呢也不惱,反而嘻嘻地笑,顯得十分快活。

在這西北小鎮裏,如此的笑鬧,也算是少有的娛樂了。

花三娘扭著腰肢來到了那白馬小哥的桌子前,將托盤裏面的五斤熟羊肉、一大碗羊湯和兩個坑饢放好,然後問他:“客官,有菜無酒,實在是太無趣了,我們這兒有上好的燒刀子,是李家店張家釀的,他們家的那口井釀酒絕了,來咱們燕歌鎮,要是不喝他老張家的燒刀子,算是白來了——您,要不要來一壺?”

那小哥擡起頭來,瞧了花三娘一眼,笑了笑,卻溫和地拒絕了:“謝謝,不用。”

花三娘極力推銷,那小哥終於受不住,點頭說道:“那好,來一壺吧。”

花三娘聽了,十分得意,說道:“聽人勸吃飽飯,我肯定不會害你的啊,你打聽打聽,在燕歌鎮,我花三娘一口唾沫一顆釘,何曾有騙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