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不速客

李夢生視死如歸地沖了出去,王白山愣了一下,也立刻就跟進了,唯有小木匠,罕見地猶豫了一會兒。

他之所以如此,並非是膽小怯懦和怕死,而是另外有原因的。

只不過,他也不確定。

特別是在這樣的場合下,他並不覺得以自己的個人意志,以及一些小事兒,能夠改變當前的大勢,或者說那幫人是否有足夠的嚴謹,將一切都給補足。

所以他才會顯得如此為難,而當他瞧見李夢生那位提筆揮灑才能的畫師,都已經拼著老命,與人搏擊,試圖靠近那棺柩之時,他再也是忍不住了。

小木匠翻身下了墻,然後將寒雪刀,從背上破布包裹的刀鞘裏抽了出來。

在傳統武行裏,對於刀,有這麽一個說法——刀刃是天,刀背是地,刀鍔叫君,刀把叫親,刀頭三寸才叫“刀”。

使刀,常用天、地,因刀者,講究大劈大砍,加上刀身本張揚故,刀鞘喚作師,有接受管束之意。

現如今,小木匠手中的刀,出師了。

那寒光將這一片都給照得璀璨奪目。

現場之中,亂作一團,三爺的復國社,與董王冠的黑衣人打成一團,又有一幫處於懵逼狀態的人慌裏慌張地卷入場中,隨後又有人恐懼地朝著外面逃去。

天空烏雲密布,將月光遮掩,原來將場間照得如白晝一般的火把全滅,只有懸空的巨棺裏散發出紅光來。

整個空間都處於一種混沌的、野蠻的、古怪的氣氛之中。

到處都是喊打喊殺的聲音,到處都是淒厲的慘叫,到處都是可怕的氣息在流轉,而在這樣瘋狂的局勢中,那一口鐵索拉扯、憑空懸掛的巨棺,就仿佛活物一般,一漲一縮,似乎在呼吸,顯得格外恐怖。

小木匠沖進場中來的時候,迎面就撲來了三個人,全部都穿著黑色勁裝,蒙著臉,手中一把單刀。

這幾人,卻是董王冠的手下。

小於說董王冠“家貲巨萬,僮奴數千”,這個顯然是有些虛假,不過那家夥絕對是招攬了不少江湖高手的,而此時此刻,湧入現場的一兩百人,則應該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狠角色。

別的不講,此刻撲過來時的那狠勁兒,就能夠讓人感受得出,這幫人絕對是見過血、殺過人的亡命徒。

但對方如此兇狠,小木匠又豈是簡單之輩?

倘若是將時間撥回一年前去,說不定小木匠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抱頭鼠竄,往後面跑開。

但此時此刻的他,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又有那小黑龍逼迫出來的刀魂覺醒,這一刀在手,他便不再是他自己,而是小半個“刀狂”。

何為“狂”?

辭海中對於“狂”的論述,原義為狗發瘋,後引申為人的精神失常、瘋癲,正所謂“狂夫瞿瞿”也,同時也有兇狠、殘暴之意。

而刀狂一語,講的是一刀在手之後,那種瘋狂的、激進的、暴烈的情緒,一瞬間就掌控住了人心。

它讓小木匠與原先的自己,又有了許多的不同。

箭步前突,回刀猛斬,斜刀輕挑,快刀封喉……

這樣的狠辣手段,以及處理變化的反應,若是沒有數十年的搏殺和應激鍛煉,是絕對使不出來的。

小木匠表現出了尋常人所難以想象得到的老練,攔在他面前的那幾個黑衣人,打了照面之後,十幾個回合下來,卻是兩死一殘,直接就敗退下來。

而他這邊將人撂翻之後,擡頭望去,瞧見李夢生與王白山,以及和懸棺下方的那幾個薩滿交了手。

那些薩滿在經過“跳大神”之後,整個狀態都已經不正常。

此刻的他們,雙目赤紅,散發著野獸一般的光芒來,而臉上的肌肉猙獰,似乎還有毛發生長,仔細一看,嘿,這哪兒像是人啊,分明就是活脫脫的一幫邪祟。

很顯然,他們也瘋了。

面對著八個狀若瘋狂的薩滿,王白山和李夢生也是奮力拼殺,只不過終究還是沒有機會接近那仿佛活物一般的懸棺。

在場的這些人,個個都是一時之翹楚,沒有誰能夠強橫一時,冠絕全場。

事實上,一片混亂的現場,如果仔細剝離起來,可以瞧得見,最主要的戰場,卻是在圍繞著高台的雙方,一邊是以度公為首的復國社眾人,包括那些所謂的十三太保,以及其余人,而另外一邊,則是董王冠與赤肚子,和他們招攬的亡命徒。

至於別處,也有混戰,但並不激烈。

小木匠闖入其中,斬殺兩人,傷了一人之後,他的余光處,卻是瞧見了仇敵的。

在一處水缸邊兒上,慌張狼狽的吳半仙,以及臉色慘然的張啟明連連後退,試圖脫離混亂的現場,而小木匠轉過頭去的時候,正好與張啟明遙遙相對。

雙方的目光,在半空中交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