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死人

楊不落的人皮面具跟小木匠聽聞過的那種江湖化妝術不一樣,是真正一塊皮子。

那皮子自然不會是人皮,而是一種西川小涼山特產的黑山羊羔皮,采用了內層最柔嫩的地方,經過某種秘法鞣制,三十多重步驟,最終弄出來的一副面具。

小木匠當著顧白果的面,將那面具給戴上去,顧白果一臉詫異地瞧見自己姐夫不見了,卻變成了一個不起眼的中年男子。

那面具的模樣普通尋常,就算是刻意記住,扔回人堆裏,一樣找不到。

小木匠卻感覺這玩意一貼到自己的臉上,仿佛與原本的皮膚融合在了一起,甚至連邊緣處都摸不到,也扯不下來。

楊不落告訴小木匠,想要取下這面具,得用一定比例的鹽水洗臉,方才能夠取下來。

而取下來之後,需要放在那特俗比例的鹽水中浸泡半個時辰。

如果不遵照著做,這費盡心力制作的人皮面具,便報廢了,再也沒有辦法重新使用。

聽到這些,小木匠將信將疑,去附近的日雜店買了包井鹽,按照楊不落的教導,調配出來之後,用那鹽水洗臉,原本與他似乎融合成一體的人皮面具,卻是輕輕一揭就下來了。

楊不落給了他一個裝鹽水的羊皮袋子作保管。

小木匠原本對楊不落對人皮面具的形容有些不太相信,覺得這玩意吹得有點兒過了,效果未必是真的。

結果他親自使用下來,發現那效果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這玩意,關鍵時刻,是能夠救命的。

小木匠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除了表達感謝之外,還想用錢來表達心意,卻給楊不落給堅決地拒絕了。

楊不落告訴小木匠,他從小的時候,爺爺就教過他,做人呢,一定要懂得知恩圖報,他的命是小木匠救的,這件事情他一直記在心裏呢,現如今能夠幫到小木匠,心裏快活得很,而倘若是收了錢,他反而會難過。

說完這些,楊不落再一次朝著小木匠與顧白果鞠躬,然後消失在了二裏巷那復雜的街巷中去。

小木匠瞧見他的背影消失於人群中,回過頭來,對顧白果說道:“此子日後,必成大器。”

顧白果點頭,表示同意他的意見,又問道:“那個叫做安油兒的小孩呢?”

小木匠卻是嘆了一口氣,說道:“希望齊大娘能夠把他教好吧。”

安油兒原本是個衣食無憂的小鎮孩童,卻擁有著驚人的適應能力,在明白了自身處境之後,也不像一般小孩那樣荒唐、不懂事,成長很快。

但小木匠不確定這樣的成長,對安油兒而言,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而且安油兒還繼承了他父母的一些特質,或好或壞,這些一時之間,都還難以下定論。

不過小木匠覺得那齊大娘雖然是操持皮肉生意的,但給人的感覺,卻並沒有那麽的粗俗與下作,反而有著類似於蘇慈文身上那種飽讀詩書的氣質來。

就好像那戲文裏面形容才子佳人裏的“佳人”一樣,即便遲暮,卻有著說不出來的風韻味兒。

她,或許能夠給安油兒一個不錯的童年呢。

分別之後,又只剩下了小木匠與顧白果,還有一頭時而昏沉酣睡,時而不見蹤影的肥貓——那肥廝大部分時間都自己個兒玩,小木匠也不去管它。

反正它總不會跑遠。

小木匠問起顧白果的計劃,然而顧白果先前信心滿滿,此刻卻又有一些猶豫起來。

小木匠問她,說到底有什麽難處,你盡管說出來,一起解決便是。

顧白果說道:“大雪山一脈雖說師出同源,但從頭到尾開枝散葉,卻是分作了許多支,我雖然認識董七喜,但我們這一房,與董七喜隔得有些遠,而且他入世比較早,所以與我並未有謀面,我也不確定他會不會賣我這晚輩一面子……”

小木匠瞧見她這般說,便知曉顧白果大概是確定自己請不動董七喜,方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如果沒辦法用大雪山一脈這同門之誼去請董七喜的話,那就要用別的辦法啦。

小木匠沉吟一番,說道:“無妨,先見到人再說……”

他安慰著顧白果,而顧白果卻仿佛放下了心中的包袱,說道:“對啊,不管怎麽說,總得去試一試嘛。走、走、走,我們這就去找人。”

她鬥志昂揚,小木匠卻一把攔住了她,說大半夜的,你跑人家大帥府去,不是找麻煩嗎?走,我們找個地方,先歇一晚。

兩人沒有著急著去找活珠子董七喜,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旅社,然後歇息。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顧白果早早地起來了,去旅社的櫃台上借來了紙筆,然後寫了一封拜帖,小木匠這時方才起來,想要去看,結果顧白果卻顯得很神秘,又或者是害羞,並不願意讓小木匠瞧見,而是遮住,封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