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柳巷

雙方交換了包袱皮,然後在山裏等了許久,一直到傍晚時分,方才離開,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行去。

這回身後再也沒有跟著人,但小木匠還是有些疑心,又反復停了好幾次,都沒有瞧見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最終肯定,那幫家夥到底還是被他給繞暈了。

藏身咒運用得好,在某一個特定的時間段,當真是一門神技來著。

他帶著三人一貓,一直摸黑趕路,差不多到了淩晨寅時三刻,他才歇腳,找了一個山林邊兒上,鋪上了一些草皮,讓大家先歇一歇,等到明天,在準備進城去。

安油兒先前的時候,對小木匠還十分客氣和禮貌,也盡可能地學著楊不落去滿心討好,表現出極強的求生欲來。

而此刻,他心裏的情緒卻藏不住,一路上懨懨不說話,停歇下來也是生悶氣,躺下就睡去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心智發育不全,小木匠也不計較。

畢竟不可能人人都是顧白果這樣的妖孽。

楊不落倒是十分客氣,忙前忙後的,不過他並非修行者,能夠咬牙堅持到現在,已經十分不易了,所以得了小木匠的吩咐過後,躺下休息,不一會兒就睡著了,而且還有鼾聲響了起來。

小木匠雖然也十分疲憊,但每日的功課還是要做的,當下也是讓虎皮肥貓幫忙警戒,而他則盤腿打坐,行運周天。

一輪氣行運下來,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後睜開了眼睛,卻瞧見顧白果竟然將繡著《山間花陰基》的包袱皮舉著,借著那月光的間隙打量瞧看。

小木匠的第一反應是去瞧安油兒,發現他到底是個小孩子,勞累一天,此刻已經睡得很熟了。

確定完這一點之後,小木匠走上前去,抓著顧白果的右手手腕,低聲說道:“你幹嘛啊,這個東西是你該看的麽?”

這山間花陰基聽著名字十分古怪,但小木匠剛才瞟了一眼,卻發現並不是什麽正經玩意兒。

它裏面講的,卻是男女之間雙修的事兒。

什麽是雙修呢?

咳咳咳,這個在以前,的確可以說出很多事兒來,但現在的網絡環境,大家意會一下就好了——總之,對於小木匠來說,先前經歷了“假龐二小姐”的事情之後,對於這事兒,多多少少,有些畏之如虎。

更何況顧白果還是這樣的年紀,過早的接觸到這樣的東西,當真不是一件好事。

小木匠想要攔著顧白果,然而顧白果卻躲開了他抓向包袱皮的手,然後認真地解釋道:“你的思想別那麽肮臟好吧?這一篇法門,講的是道家最頂尖的雙修手段,而且並不汙穢,講的是‘神交意動’,靈魂交融,更深層次的修行,對於修行者如何渡過瓶頸,達成突破,有著很大幫助的好吧?”

小木匠聽她這般說,忍不住也打量了一眼,但那包袱皮藏文其實很巧妙,是鏤空刺繡,需要通過光的透射,才能夠瞧清楚上面的文字。

從他的這個角度,實在是瞧不清楚。

不過顧白果這麽說,自然是有道理的,小木匠也沒有再作堅持,若是對她說道:“那你看完了早點睡,明天就要進城了,保存點體力。”

顧白果正全神貫注地打量那包袱皮呢,頭也不回地說道:“行、行、行,知道了,你現在跟我舅媽一樣,嘮叨得很……”

舅媽?

被嫌棄的小木匠頓時就來了脾氣,也沒有再管這小妮子,氣呼呼地睡了過去。

他這幾日來,為了躲避絡腮胡那幫人的追兵,絞盡腦汁,此刻也是疲憊不堪,所以閉上眼睛,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次日他醒過來,瞧見顧白果已經將包袱皮重新包好,他伸了一個懶腰,將大家依次叫醒,在附近簡單的洗漱之後,帶著幾人再一次地趕路。

行路至了傍晚時分,幾人便算是進了城。

錦官城坐落於天府之國的腹地,四川盆地良好的氣候與江水滋潤千年,形成了發達的農耕文明,而近一百年來又少有戰火波及,所以城內展現出了格外熱鬧的氣息來。

小木匠進了城,一路走著,四處張望,感覺這是自己瞧見過最為熱鬧和繁榮的大城市。

不但如此,就連生活於此地的人,都有著說不出來的自信感,眉宇之間,還有幾分亂世裏少見的閑適和從容。

這兒的人講話也很有意思,比較柔和,沒有渝城人那麽江湖,口氣也很是熱情。

小木匠帶著三人在一處傍街的小攤子邊上,吃了碗甜水面,然後從包袱裏找到了安老七那張寫著地址的紙條,隨後挨個兒問。

他找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最終到了一處家家戶戶都掛著燈籠的小巷子裏來。

小木匠挨著門,一戶一戶地瞧過去,最終在巷子中間的一道門前停了下來。

他用紙條上的地址,與門上的牌號對上了,擡頭打量,瞧見這木門之上,釘著一根釘子,上面掛著一塊木牌,木牌上卻是一朵蓮花,刻得惟妙惟肖,就連小木匠這等的行家,都感覺手藝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