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是死是活,擱一塊兒

渝城是山城,上坡下坎,起起伏伏,視野並不像平地那般一覽無余,也有許多的視線死角。

所以小木匠這邊瞧見了張啟明,以及一個胖得跟野豬一樣的家夥走在一塊兒,兩人一邊走,一邊吵著,而張啟明卻顯然沒有注意到坡坎上面,有一個讓他眼紅的小木匠在。

但小木匠還是感覺到一陣心顫。

當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所有的事情裏面,他最擔心的就是張啟明找到渝城來,沒想到這家夥偏偏還就來了。

這個世界還真的不算大,他之前所有的僥幸,看來都顯得過於幼稚。

他拉著顧白果,藏到了路邊,然後往旁邊的街巷躲去。

顧白果被小木匠拉著肩膀,愣了一下,問:“你怎麽了,怎麽看起來那麽緊張?”

小木匠忍不住擦了一下臉上流下來的冷汗,對她說道:“我碰到了一個故人。”

顧白果很天真:“是嗎?他鄉遇故知,這不是很好麽?”

小木匠苦笑:“他鄉遇故知,仇家。”

得……

顧白果明白了,拉著他往另外一邊的街巷跑去。

她在渝城待了一年多,對於這兒的街巷最是熟悉不過,於是帶著小木匠在大大小小、寬寬窄窄的街巷裏穿來穿去。

差不多走了一刻鐘左右,她有點兒累了,停下腳步來歇息,一邊喘氣,一邊說道:“差不多甩掉了吧?”

小木匠沒回答,而是擡頭,去找尋屋檐和土墻之上不斷縱橫飛躍的虎皮肥貓的身影,然後想一件事情。

它剛才出聲示警,是因為感知到了危險呢,還是……

它認識張啟明?

然而還沒有等小木匠想明白這件事情,便聽到頭頂之上,又傳來了虎皮肥貓“喵嗚”的聲音。

跟上來了?

小木匠頓時就感覺到一陣心慌,拉著顧白果一陣疾跑,而顧白果右手因為提著藥罐,這麽一劇烈跑動,那湯藥灑了不少,頓時就急了,說:“藥,藥……”

小木匠知道她可能沒有明白這裏面的利害關系,跟她解釋道:“小姑奶奶,要是被那仇家給追上了,別說藥,命都沒了。”

他伸手,將那藥罐拿在了手裏,然後帶著顧白果跑過了長長一道斜坡路。

他一直跑到了坡腳,感覺很不自在,後脖子涼颼颼的,下意識地回頭,朝著坡頂望了一下。

就這一下,他頓時就有些魂飛魄散。

但見那個他原本預計沒有發現自己的張啟明,居然出現在了坡頂上,然後居高臨下地朝著這兒望來。

因為是修行者的緣故,小木匠的目力極佳,他甚至能夠瞧見張啟明嘴角上翹時,流露出來的那一抹殘忍的微笑,仿佛他是一頭狩獵的猛虎,而坡腳下的自己,則是一只無處躲藏的小白兔。

在那一刻,小木匠的心都涼了半截。

到底怎麽回事?

他腦子有些懵,不過卻並不打算坐以待斃,而是拉著顧白果往擁擠的老街裏鉆去。

等到了最為擁擠狹窄的地方,他將手中的藥罐遞給了顧白果,然後說道:“你還記得酒店的路怎麽走麽?”

顧白果仿佛知道他要幹什麽,根本就沒有伸手去接。

她質問小木匠:“姐夫,你是打算獨自引走那個人,對吧?”

小木匠苦笑著說道:“白果,實話跟你講,那個人是我的師叔,我師父的師弟,不過他們並不對付,甚至是死對頭——我師父就是被他給害死的,而我也完全不是他的對手,我們兩個跑是跑不掉的,只有分頭走。”

顧白果十分堅決地說道:“不行,我要是走了,肯定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得替我姐看著你。”

小木匠說道:“你別把我想得那麽偉大,我帶著虎皮肥貓跑,一會兒碰到袍哥會的人,就亮出身份,這兒是渝城袍哥會的地盤,那家夥就算再狠厲,也不敢在這兒鬧事。所以等我安全了,回頭就去酒店找你。”

他費心解釋著,而顧白果卻是一根直腸子通到底,搖著頭,堅決不同意:“我不,就不,你騙我。”

小木匠無奈了,事實上,他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終究不想顧白果陪著他一起死。

就在兩人爭執的時候,虎皮肥貓的叫聲又響了起來:“喵嗚,喵嗚,喵嗚……”

它一聲比一聲更加急切,小木匠知曉張啟明已經追上來了,沒有再爭辯,直接拉著顧白果的手說道:“那走吧,是死是活,擱一塊兒。”

顧白果拉著小木匠的手,八九歲的小女孩兒,眼睛裏的神色卻顯得十分成熟。

她激動地說:“好的,姐夫。”

兩人開始往人群裏紮堆,利用顧白果對於這一片熟悉的優勢,不斷地轉彎奔逃。

然而不管他們怎麽跑,虎皮肥貓的提醒聲都不斷地響起來。

小木匠腦殼有點兒大,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