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找到榆錢賴

王档頭只不過一開賭坊、煙館和偷兒頭目的流氓惡霸,跟袍哥會這樣幾乎掌握了渝城大部分命脈行業的龐然大物比起來,著實是不夠看。

所以跟小木匠解釋完了之後,他都快要哭了,對甘墨說道:“小兄弟,不是不幫忙,我是真的不知道會這樣——你看看,我這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雖說榆錢賴是我收的小弟,但這事兒,我是真不知道。不過您也甭著急,這樣,我現在就去朝天門拜碼頭,豁出我這張老臉了,甭管是花多少錢,都把榆錢賴贖回來,把東西也給您送回來,成不?”

小木匠問他:“榆錢賴為什麽會被袍哥的程五爺帶走?”

說到這個,王档頭也是一肚子火氣:“格老子的,還不是越界咯?朝天門又不是我的地盤,像他這種三只手的活計,過去的話,輕則打一頓,重則斬斷一只手——咱小門小戶,惹不起袍哥會,我三天兩頭地跟那幫小兔崽子強調,讓他們別去給我惹事,誰知道他怎麽就鬼迷心竅,跑去朝天門了……”

他越說越激動,而小木匠則伸手,拿起了那把搶來的刀。

刀一提,王档頭滿肚子的火氣,一下子就泄了去。

他瞧得出來,面前這個穿著跟社會底層苦力一樣的少年,有著足夠主宰場面的實力,這位爺若是不高興,沒有人能夠消停得了。

果然,小木匠提起了刀,緩聲說道:“走吧,去找程五爺,我陪你去。”

王档頭猶豫了一下,說道:“小兄弟,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小木匠說道:“姓甘,單名一個墨字。”

王档頭說道:“甘墨小兄弟,是這樣的,程五爺在咱們渝城地位尊崇,而且還是大忙人,未必是相見就能夠見到的;我過去,也得上下打點,費盡心思,還不一定能成,要不然這樣——你給我一個地址,然後先回去,等我把東西找到了,回頭就給您送過去,你看行吧?”

他並不知曉榆錢賴順走的,是一本可以撐起一個門派的秘典,只以為是一些錢財和雜物,所以才會這麽商量。

小木匠不可能將魯班經被偷之事,與這人說起,只是冷著臉說道:“被偷的東西裏面,有一物,對我非常重要,若是沒了,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所以還是跟著你一起去。”

他這般的不近人情,讓王档頭很是惱火。

不過既然打不過對方,那就只有低著頭做人,王档頭十分無奈地表示同意,不過卻提出了一個要求。

他想請小木匠扮一下自己的隨從,這樣子也顯得不是那麽突兀。

小木匠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他換上了一件黑色長衫,然後跟著王档頭和他的一名得力屬下出了門。

虎皮肥貓一直盤踞墻頭,此刻也躍了下來,跟隨其後,王档頭瞧見這頭貓癡肥雄壯,越發覺得小木匠來歷不凡。

幾人往外走,走在街上,人來人往,氣氛也有些緩和了,王档頭開始盤起了小木匠的來歷來。

他是老江湖,言語謹慎,想在盡可能不觸怒小木匠的情況下,弄清楚自己到底栽在何人之手——畢竟像小木匠這等身手的角色,基本上都是各大有名有號的名山宗門,才能夠培養出來的。

不過小木匠丟了書,心情郁積,哪裏又跟他鬼扯的想法,所以王档頭屢屢碰壁,最終也不再多言。

半個時辰後,三人一貓,來到了一扇朱紅大門之前。

這兒是程五爺的住處,王档頭的得力助手馬德才上前敲門,遞下拜帖去,那門房瞧了,讓他們等著,然後進去通報。

幾人在門口等著,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這門裏來來去去,過了好幾撥人,裏面卻沒有一個消息出來。

小木匠心急魯班書,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想要進去問問,卻被王档頭給死死攔住。

他告訴小木匠:“程五爺是袍哥裏的大人物,忙一點也很正常。”

小木匠說:“我們這是被人晾著了吧?”

王档頭十分無奈,說道:“像我這樣的小角色,根本不入程五爺的眼,而且現如今是我們不占理,被晾著也是活該,對吧?”

小木匠說:“話是這麽講,但我是失主,跟你們又不同,晾著我,算什麽道理?”

旁邊的馬德才聽到,忍不住哼聲說道:“你要覺得能夠靠袍哥幫你伸張正義,將東西給找回來的話,我們絕不攔你,不過那個時候,出了什麽事,可就別找我們麻煩了;至於榆錢賴,但凡落在你手裏,是死是活,由你說了算,如何?”

他心裏一直憋著氣,到了現在,終於憋不住了。

小木匠擡起頭來,看了馬德才一眼,卻沒有立刻作出決定來。

現在這世道,別說是袍哥,就算是官府,都不一定能夠講信用,若是真的想要將希望寄托在袍哥會身上,最後得到的,一定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