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吳半仙仗義收留

被推開的一瞬間,小木匠渾身的肌肉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雙目圓睜,就如同一頭出籠的猛虎,仿佛要擇人而噬一樣。

他是練家子,打小的時候,曾經跟隨黔陽的苗家刀客熊草學過一路兇狠的刀法,別的不說,對付像大勇這樣的人,他還是不在話下的。

不過他終究沒有出手,而是站在了原地。

跟刀客熊草學刀,是他師父張羅的,強身健體,不受人欺,但與此同時,他師父還跟他訂下了一條規矩,那就是練刀歸練刀,但不要與人爭鬥,他福薄命短,倘若是與人爭鬥,沒了輕重,說不得就要吃了官司,甚至要給人看了頭顱去。

只要他在一天,小木匠就不能與人動手。

否則就要趕出師門去。

小木匠一直謹記此事,所以不但不會與人動手,就連會刀這事兒,都從沒有與任何人說過。

他忍住了,但憋不住這氣,與那大勇說道:“官家都沒有說我師父是兇手,你憑什麽這麽斷定?”

大勇不屑地說道:“我不與你小孩子爭吵,老爺說了,你願待在此處,就待在此處,不過劉家不管飯了;你若是不願意待在這兒,就出去,但不能離開三道坎鎮,否則視與兇手同謀。”

他帶人奪了錢財,揚長而去,小木匠拳頭捏得哢嚓響,終究沒有去反抗。

從小跑江湖,師父就教會他一個道理,便是“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是他們這等憑手藝吃飯的旁門浮萍。

但那錢,是師父的錢。

而且小木匠怎麽也想不明白,他們幫著劉家平事,又張羅新宅建設,一切都是和和氣氣的,劉老爺對他師父也是客氣有加,怎麽突然之間,就變臉了呢?

難道劉家真的認為,死的那兩人,是他師父殺的?

他滿心疑惑,怎麽也想不明白,而就在這時,工棚的門給人推開,幾個戴孝的老弱婦孺堵在門口,指著小木匠,一臉氣憤地罵著:“殺人兇手,不得好死。”

“你師父在哪裏?叫他出來!”

“你肯定知道你師父在哪裏,叫他出來償命啊!”

……

那些婦孺對上一身氣力的小木匠,自然不可能動手,但又是哭啼,又是痛罵的陣仗,潑婦一般的行徑,讓小木匠沒辦法面對。

他知道自己待不下去了,只有收拾東西離開,然而等他背著巨大木箱出門的時候,外面兩個守門的劉家家丁卻攔住了他,指著那木箱,不讓他帶走,小木匠據理力爭,那人卻回答:“你別跟我說這些,我也不懂,大勇哥交代了,說你這裏說不定會有什麽兇器呢,不能帶走——人可以走,帶兩件衣服也行。”

小木匠滿是委屈,旁邊家屬的痛罵聲卻讓他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不得已,翻找了兩件衣服,然後灰溜溜地離開。

好在他那把刻刀都是貼身帶著,總算是有個吃飯的家夥什兒。

小木匠灰溜溜地離開了工地,回望過去,發現原本一起幹活的鄉民們對著他指指點點,有人滿是同情,而有人則露出了譏諷、幸災樂禍的笑容來人,讓他心酸。

怎麽會這樣?

幹活的東西,基本上都留在了工地裏,師父又不知所蹤,小木匠沒了去處,即便是出了工地,也沒有走遠,就在遠處的槐花樹下蹲著。

受了欺負,他心中盡是不滿,臉色也很是難看,一臉陰郁地望著那邊的工地,想著接下來的事情。

他感覺自己被趕出來,以及後面的很多事情,少不得大勇在背後挑撥離間。

而大勇之所以如此,則是因為他喜歡劉家的小芽小姐。

但小芽小姐卻對他很感興趣。

這是嫉妒。

小木匠甘十三想著,說不定這件事情劉老爺不知道,他若是知曉了,會不會幫著主持公道呢?

劉家老爺看上去那麽慈祥,為人又大方,而且對他的手藝也是十分欣賞的。

不過,要是萬一想錯了呢?

他雖然常年跑慣碼頭,比同齡人要知曉許多,但一般來講都是他師父去應付,用不著他來拋頭露面,也不用他來決斷事情,而現如今師父不見了蹤影,又惹上這麻煩事兒,讓他一時之間,有些仿然無措。

他在槐花樹下,一直蹲到了中午時分,又饑又渴,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有人叫他:“甘小兄弟,甘小兄弟。”

小木匠回頭,瞧見來人卻是仙風道骨、面帶笑容的吳半仙。

只見他穿著長袍藍衫,頭戴巾帽,背著一個包袱,肩上還挑著一旗幡,風塵仆仆的樣子,小木匠趕緊起身行禮,那吳半仙扶住了他,然後關切地問道:“這幾日我走山巡鄉去了,剛剛回來,聽說了你師父的事情,家都沒有回,便趕過來了——對了,你這是怎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