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剝臉(第3/5頁)

客房裏,坐在地上掩面痛泣的方離,聽到於妍的尖叫愕然地擡起頭,偏頭看著門,豎起耳朵聆聽著。門外跟著傳來哧哧的喘息聲,還有關淑嫻驚恐的叫聲:“妍妍,妍妍……”她終於意識到剛才的尖叫不是幻覺,連忙擦掉臉上的淚,站起來沖到客廳裏。

只見客廳裏,於妍跪在地上,微仰著臉,發出痛苦不堪的嚎叫聲。她的手舉在胸前,顫抖不已,想要靠近臉又不敢。面具半傾斜地掛在她的臉部,半邊臉已失去臉皮,鮮血淋漓,臉上的肌肉因為痛苦不停地抽搐,更叫人毛骨悚然。

“妍妍……”方離到抽一口冷氣,難以相信地看著眼前的情景,腦海裏閃過曼西古墓第八墓室裏的壁畫:一人被綁在木凳子上,執法人員正用尖刀與水銀剝他的臉皮。被綁那人腳不停地蹬著,臉皮被剝了一半,露出暗紅的面部肌肉和白色的肌鍵……只不過那是壁畫,而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比壁畫更恐怖更為陰森恐怖。

關淑嫻跪在於妍的面前,老淚縱橫,雙手伸向她卻又不敢,只能不停地發出不知所措的叫聲:“哦,妍妍,哦,哦……”

於從容還保留著幾分鎮定,放下手機大聲地說:“妍妍,你不要亂動,救護車馬上就會來。”他的話只換來於妍更尖銳的一聲嚎叫,與外面的暴雨聲相呼應,讓人魂飛魄散。

於從容一眼瞥見旁邊呆若木雞的方離,眼睛裏兇光一閃,沖過來揪住她的衣領,厲聲說:“是你,是不是,是你幹的好事,是不是?”

“叔叔,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於從容根本不聽她的分辯,說:“有什麽事沖我來就好,為什麽害我的女兒,為什麽!”暴喝聲震得方離耳膜一陣發麻,急急地分辨著:“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麽事。”

“你還裝。”於從容咬牙切齒地說,“我殺了你。”方離看他神色不似有假,心中害怕,用力扳他抓著自己衣領的手。但她的力氣畢竟要小很多,於從容順勢掐住她的脖子。

脖子收緊,方離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張大,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音。她瞪著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什麽事要殺她?也沒有時間想明白,死亡的恐懼浮上她青紫的臉,還有逐漸放大的瞳孔裏。

警笛聲由遠及近,驚醒失去理智的於從容,眼中的狂熱退卻,他松開手。方離萎頓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她從來不知道新鮮空氣也會嗆鼻的。還沒有緩過勁來,後領又是一緊。

於從容拎著她的後領,就像老鷹拎著小雞,打開大門把她一把扔到屋外地上,色聲俱厲地說:“滾,永遠不要讓我看到你。”

方離趴在地上半天沒起來,雨水劈頭蓋臉打在身上,剛剛開始幹的衣服又濕透。可這一切都不若心頭的疑問重要,究竟發生什麽事,為什麽於家對她態度一下子這麽惡劣?

於從容快步走進雨裏,揪起地上的方離,說:“聽著,我不會怕你們的,放馬過來就是。快滾。”說完,他把方離重重地甩在地上,轉身入屋。大門狠狠地關上,發出響亮的一聲“砰”。

方離緩緩地從地上爬起,雖然還不明白怎麽回事,但也能感覺到於從容對她的敵意不是緣於誤會,也不是解釋就能化解的。她踉蹌而行,走到大鐵門外,轉身呆呆地看著於家生機勃然的花園。花園裏木蘭、玉蘭開著大半,光禿禿的細細枝條上排列有序的花朵,紫色像夢,白色像棉。紫藤則剛剛長了芽苞。記得每年的仲春,關淑嫻都會邀請方離到紫藤花架下坐著喝茶,喝的茶是去年的紫藤脫水精制成的花茶,很香,紫色的一片片浮起來,像夏天傍晚熏染天空的雲霞。

周身冰涼,但都比不過心裏的冰涼。在方離的心目裏,關淑嫻就是自己的母親,她有再度被遺棄的感覺。環顧四周,天長地闊,卻沒有她的歸依之處。

一輛警車停在方離的身後,車門打開徐海城跳了下來,走到她身後面無表情地說:“方小姐,我們警方懷疑你與江美輝失蹤被殺案有關,請你跟我去一趟公安局協助調查。”

方離一言不發地轉過身,看也不看他一眼,迳直鉆進車裏。徐海城看著她濕漉漉的背影,眸子裏閃過一絲痛苦,隨即又恢復為面無表情。他跟著鉆進車裏,示意小張開車。警笛聲再度響起。

街上的車輛很少,往日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大街,呈出就一種異樣的寂寞。警車一路長嗚,囂張而過。一路上,方離只是倚著玻璃窗呆呆地看著窗外,眼珠子都不動一下。徐海城幾番從內視鏡看著她,看到她冰紫的唇,看到她滴水的長發,臉上就一陣難過。後來,他索性不看她,也看著窗外,下巴繃的緊緊。

到公安局審訊室,徐海城找了一條毯子給方離披上,她無動於衷地坐著,似乎失去了一切感知冷暖的功能。他嘆口氣,在她對面坐下,凝視著她說:“方小時,據我們了解,1995年5月5號晚上,也就是你室友江美輝失蹤的前一天晚上,她約你在孤兒院後院見面,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