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個花圈(第2/7頁)

“什麽?”方離咽回余下的話,盡量裝出平靜的樣子看著何桔枝。何桔枝盯著她片刻,說:“方離姐,認識你兩年了,從來沒有聽你說過這麽多話。”

方離幹吞著口水,喃喃地說:“是嗎?”忽然之間覺得無話可講,而房間變得逼仄,何桔枝和她手上的面具卻無限地放大,滿滿當當地占據了眼前的空間。隔了半晌,方離才自嘲地笑了笑,說:“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子,有時候忽然會成話簍子,你不要嫌我啰嗦了。”何桔枝溫柔地搖了搖頭,一聲不吭。

“我忽然不想睡覺了,我們聊一會兒天吧。”方離想了又想,“對了,桔枝,這兩天你去哪裏了呢?”何桔枝露出迷惑的神色,說:“方離姐,你問的好奇怪呀,我自然是在學校裏了。”

方離怔了怔,何桔枝繼續說:“剛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蔣屏兒帶了男朋友到宿舍,所以我要在你這裏住兩天。”

何桔枝的話讓方離如墜雲山霧海,沉吟片刻,她問:“桔枝,今天星期幾?”何桔枝毫不猶豫地說:“星期三。”怎麽回事?方離蹙緊眉頭,目光落在何桔枝手中的面具上:“這面具是你星期幾做的?”

“星期……星期……”何桔枝皺緊眉頭思索著,慢慢地表情變得迷茫,“星期……星期……”她很努力地想著,目光轉到面具上,看了半天,忽然拿起來戴上,用柔和的聲音說:“是星期四,方離姐。”方離頭皮發麻,不敢吱聲。

“方離姐,你還想問什麽?”

“我……我……”方離支支吾吾,“沒有……問題了。”她跳下床,拿起桌子上的水杯,說:“我好渴,去外面倒點水。”

“水杯裏不是還有水嗎?”

“太涼了,傷胃。桔枝,你要不要來點?”

“我不渴,謝謝方離姐。”何桔枝的口氣益發地溫柔了。方離移動一下腳步,卻又停下,看著何桔枝臉上的面具,請示般地說:“那我去倒水了,順便上個洗手間。”何桔枝點點頭,眼睛裏又漾開一圈笑意。

方離故意慢慢地走出臥房,順手掩上房門,先去洗手間將水倒掉,然後將水龍頭擰開,做出水流下來的聲音。她放輕腳步溜回辦公間,小心翼翼地抱過座機,然後鉆到辦公桌底下。她從來沒有想過第一次撥打徐海城的手機會是在這樣的一個晚上,會是在這種心情下。為了不發出異響,她很小心地按下一個個數字鍵。

嘟……電話接通了,連著幾聲嘟……嘟……嘟……

方離緊張的手心冒汗,心裏暗道:快接呀,快接呀。“喂?”終於傳來徐海城含糊的聲音。

“大徐……”方離壓低聲音。

“誰?方離?幹嗎說話這麽小聲。幾點了?”電話另一端傳來徐海城按下電燈開關的聲音,和不小心碰到某物的哐哐聲。

“何桔枝在我這裏。”

“你說什麽?大聲點。”徐海城不耐煩地說,“靠,兩點半了。方離你什麽事呀?”

辦公間與臥室隔著一段距離,方離豎起耳朵聽了聽,確信臥房這邊沒有動靜,才稍稍提高了音量:“何桔枝在我這裏,很古怪。”

“誰?何桔枝……”睡得稀裏糊塗的徐海城終於想起何桔枝是何人了,他立刻清醒過來,“方離,我馬上過來,你小心行事。”

“是,你要快點。”話沒有說完,徐海城掛斷了。方離輕輕地把話筒撂下,她想過要回房間與何桔枝虛與委蛇,終究沒有勇氣。只好抱著電話,將身子縮成一團,緊緊地貼著辦公桌。四周十分安靜,平常活躍的老鼠蟑螂也消聲匿跡了。惟有洗手間水聲嘩嘩不絕,說不盡的突兀。

時間仿佛凝固了,變成一個長長的休止符。方離覺得自己也要凝固了,就像被松汁裹住的蜘蛛,從此永生成琥珀。很久很久,感覺上有幾天幾夜,走廊裏終於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

刹那間,方離如獲大釋,連忙從辦公桌底下鉆了出來。不過因為小腿麻木,一個趄趔她跌倒了,手中的電話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個巨響。椅子被她身子撞開,骨碌碌地往後滑,撞在書架上發出更大的一聲“砰”。

在寂靜的深夜,這兩聲十分驚人。門外的腳步聲頓了頓,然後變得更加急促,很快響起了嘭嘭嘭的拍門,還有徐海城著急的呼喊:“方離,方離……”方離慌不叠地爬起,拖著一條發麻的腿,一瘸一拐地奔到門邊。一打開門,徐海城抓住她肩膀,著急地問:“你沒事吧?”方離連連搖頭,籲籲地喘著氣,但心卻安穩了不少。

徐海城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確信她沒事,這才松開她,目光炯炯地掃視著辦公間,問:“她在哪裏?”

方離指了指臥室的門,心裏閃過一絲不安:這麽久了,為什麽何桔枝一點動靜都沒有呢?而且剛才自己跌倒時發出的兩聲十分響亮,她也沒有出房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