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儺面具重現(第4/7頁)

徐海城深深地凝視著她良久,表情復雜地說:“因為我一直都沒有看清楚你,希望這次能將你看得清清楚楚。”

方離輕輕地哼了一聲,不置一詞。

“想知道她還是不是那個喜歡藏在美人蕉叢裏看天空的小姑娘?”

方離頗為動容,目光閃爍,欲言又止。徐海城期待地凝視著她半晌,最後她還是什麽也沒說,微偏著腦袋避開他的視線。她的側臉輪廓姣好,保留著小時候的幾分痕跡,但顯然她已經長大了。徐海城深深地嘆了口氣。

車子的氣氛變得沉悶,直到公室局,兩人都沒有交談過。錄口供時,徐海城又問了很多讓方離不快的話題,但她總算明白過來,這是他的工作,而自己確實滿身嫌疑。

錄完口供,時候不早了,方離趕緊給關淑嫻打電話,告訴她今天不能去看她。電話另一端的關嫻甚為遺憾,說已經準備了她最喜歡的菜,而且有陣子沒看到她了,很是想念。

一股暖流緩緩地淌過方離的心頭。

十二歲那年的元旦,孤兒院新樓落成典禮上,於從容代表捐款的工商界人士講話,夫人關淑嫻陪同出席。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方離,不知何故,格外地喜歡她。後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看望她,有時候也會帶她出去玩。過了很長一陣子,方離才習慣有人待她如此之好。但也因這個緣故,她遭受同伴們更多的排擠與欺淩,一切的一切,她都忍了。

有時候徐海城看不過眼,勸她:“你不要這麽懦弱,要反擊。你越怕事,她們越認為你好欺侮的。”

當年徐海城說這話時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沒想到隔著十年,卻言詞隱隱指出她的懦弱是一種偽裝。方離嘴角一咧,露出無奈的笑容。但不管如何,她是要感謝徐海城的。

他一直充當著她保護神的樣子,在公開的場合,沒有人會再欺負方離。不過當她回到宿舍,總是有些意外的事情等著她。比如說被窩裏藏著死老鼠,又或是第二天起床發現自己頭發被剪成長一綹短一綹。這種折磨比單純的打罵更叫人心力憔悴。

不過,孤兒院的領導看到關淑嫻如此喜歡她,對她的態度也友善了很多。讀高中時候,在關淑嫻的支持下,方離選擇住校,離開了孤兒院,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有時候她很想念後院的那株美人蕉,很想回去再看一眼。但是一走近孤兒院,就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現在也一樣,站在人多的地方,她都會種透不過氣的感覺。直到到南紹民間文化基金會工作,空空蕩蕩的辦公室,平時只屬於她一個人,她才真正松弛下來。

電話那端的關淑嫻還在叮嚀方離平時要照顧好自己,有空就去她家玩。方離微笑著連連答應,一眼瞥見旁邊的徐海城沖她使眼色,於是說:“阿姨,放心好了,下個星期我一定會去看你的。”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

一掛斷電話,徐海城走了過來,說:“女人就是麻煩,一打起電話來沒完沒了。”

方離白他一眼,說:“有什麽事?”

“我要去醫院看蔣屏兒。正好順道,要不要載你一程?”

方離點點頭,問:“她醒了?”

“是,那走吧,這邊走。”徐海城個高步大,走得很快。方離加快腳步跟上,遲疑著說:“大徐,等一下,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醫院看她呢?”徐海城頓住腳步,回眸凝視著她,目光炯炯。方離瞪他一眼,說:“不合適就算了,幹嗎這樣子看著人家。”

徐海城沉吟片刻,說:“也沒什麽不合適,走吧。”說罷,他轉身繼續往前,走得飛快。方離緊緊跟著他,邊走邊說:“大徐,你不要對我有這麽深的戒心,行嗎?”

“我沒有。”

“你有。”

“沒有。”徐海城拉開車門跳了上去,“方離,我是警察,我的工作性質決定我對人的態度。而你自己也不能否認,你身上的疑點不少吧?”方離跟著也上車,還沒坐穩,徐海城一踩油門,車子如箭飛馳。方離沒有坐穩,身子撞在椅背上。徐海城目視著前方,說:“坐好,綁好安全帶。”

方離依言綁上安全帶,說:“你對我的戒心不只是因為工作的原因。”

“那是為什麽?”

“這要問你。”

“女人的想法真是奇怪,既然你認定我對你的戒心是因為其他原因,那你就直接將那原因說出來,卻又要反過來要問我。”徐海城搖搖頭,無可奈何的樣子。

方離沉默片刻,感嘆:“我們是一塊兒長大的朋友呀。”

徐海城瞟她一眼,不吭一聲,專心致致地開車。街景徐徐後退,都市的霓虹燈幻出七彩顏色,沖淡了蒼茫的暮色。方離偏頭看著窗外,心頭縈繞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