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 2016年3月12日 星期六(第2/3頁)

聽米婭說起她知道我被阿利斯泰爾強奸了,我差點崩潰,我要是早點扔掉1997年的那本日記就好了。

“這樣就都說得通了。”她說,“我這才知道你和爸爸為什麽不真的結婚,你們為什麽會用假名字,為什麽總是離群索居,幾乎不相信任何人。”她轉臉看著朱麗葉,朱麗葉兩手擱在膝蓋上,坐在那裏,神情平靜,絲毫不帶偏見地看著我們,她真是個善良忠誠的朋友。“你是我媽媽唯一的朋友,朱爾斯[1]。”米婭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有點不好意思。“我不過是希望你重新獲得安全感而已。”她又對著我哽咽道,我從椅子上跳下來,抱住了她。

丹尼爾接著給我講:奧德克裏夫當地報社招聘編輯;十八個月前,一個年輕女人從塞文橋上跳海輕生,後來人們發現她的屍體漂浮在海面上,這兩件事讓他想出一個主意——如何使弗蘭琪相信人們發現了我的屍體,他知道弗蘭琪不會相信我的屍體經過了這麽多年仍然完好無損,所以他做了一些研究,決定謊稱警方找到了我的一只腳,他清楚弗蘭琪得知消息後一定會回到奧德克裏夫,親眼看看那是不是我的腳,從而確定我真的死了,這樣她就永遠放心了。

“我們只是想讓她認罪。”丹尼爾說。他的臉色蒼白,眼睛底下有黑眼圈,看得出過去的幾周對他而言並不輕松,他為我伸張了正義,可是付出了多少代價?“我們只有幾天的時間來表演給她看,萊昂後來發現了我們的計劃,也跑到了奧德克裏夫,但他的主要目的是看著米婭。”我很慶幸萊昂的決定,一想到我的女兒在我長大的地方亂跑,扮成我的樣子嚇唬弗蘭琪,我就冒冷汗,現在依然後怕。

“爸爸說我們可以用他的公寓搗亂,把弗蘭琪嚇傻。”米婭笑著對我說,“我去過幾次她住的地方,移動了屋裏的東西,跟蹤她,還送了匿名信什麽的。我剪輯了一段嬰兒的哭聲放給她聽,效果棒極了,媽媽,她嚇壞了,意識到這是針對她的,因為她不能有孩子,七次流產,這是她親口說的。”她哼了一聲,但我卻有些為弗蘭琪感到難過。米婭永遠不會理解我的心情,她不了解弗蘭琪,總是把她視為背叛了最好的朋友的壞人,而且她太年輕,還不到十八歲,看待事物總是非黑即白,我卻不然,我懷疑丹尼爾和我的想法更接近,我們對弗蘭琪的感情都很復雜。

“她活該,媽媽。”看到我露出不贊許的表情,米婭說,“那天晚上受到的傷害改變了你一生。”她是指那晚的驚嚇讓我落下了癲癇和偏頭痛的病根,她在為自己的行為辯護,但我知道我的女兒內心深處一定對弗蘭琪抱有愧疚。

我還聽說阿利斯泰爾死於中風,死在法院以六次強奸、五次跟蹤騷擾、一次襲擊他人的罪名審判他之前。他死後,又有三名女性站出來控訴他犯下過類似的罪行。

丹尼爾把弗蘭琪的認罪錄音交給了警察,告訴了他們一切,但因為我偽造自己的死亡不是以獲取經濟收益為目的,所以不會遭到起訴。

他們三個竟然為我做了這麽多,我始終感到驚訝。我真是太幸運了,留下我獨自等死的弗蘭琪並沒有了結我的性命,反而葬送了自己的人生。

萊昂斜過身子,靠到我旁邊坐著,緩緩伸開他的長腿,對著手裏捧著的書打起了盹,鼻尖快要貼到書頁上的時候,他顫抖了一下,醒了過來,我好笑地看著他,這個男人總是給我意想不到的驚喜,他是我一生的摯愛。2002年的那一天,他再次來到我面前,發現我還活著,而他有了一個女兒,此後他就再也沒有離開我,並且原諒了我。起初這並不容易,他不得不對自己的家人隱瞞我和他的關系,他們也不能知道他有一個女兒,幸好他和家人的關系一向不算親近,這降低了我們保守秘密的難度。雖然五年的分離讓我們兩個人或多或少地都有所改變,但我們很快就喚醒了昔日的愛情,而且感情比以前更深厚了。

弗蘭琪仍然失蹤,但警察認為她在冰冷刺骨的二月份的海裏存活下來的希望渺茫,發現她的屍體是遲早的事,可我總覺得她或許會像我一樣幸存下來,有時候我還會夢到她,在我的夢中,她在渾濁陰暗的海水裏浮浮沉沉,呼喚我去救她,哭著說她很抱歉,但我始終懷疑她並非真的抱歉,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假如給她挽回的機會,她會不會改過自新?如果我是她,我會做到的。

火車緩緩駛入車站,熟悉的景色映入眼簾:賣碳酸飲料和雜志的售貨亭還在,只不過漆成了綠色,掛上了新招牌,還有弗蘭琪和我等火車時坐過的木頭長椅,我仿佛看到她坐在上面,穿著六十年代風格的復古連衣裙和及膝靴,摩挲著自己的一綹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