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營救

這是一條從上海通往南京的泥土路,天蒙蒙亮的時候,這條路上就有一些過路的小商人。

在從上海通往南京的幾條道路中,這條路雖然是最近的一條,卻也是最難走的一條,一到雨天就泥濘難行,即便是晴天,也並不好走,再加上路上還有幾座小山,有幾段彎彎曲曲的山路,所以,那些汽車都寧肯多繞一點路去走大路,就連一些馬拉的大板車也都不願意走這裏,從這條路上走的都是一些肩挑手推的小商小販。

往南京去的方向上,行走的小商小販們,在拐過一個小山角時,猛然發現前邊停著一輛警車,幾名荷槍實彈的警察正在對過往行人進行盤查。人們猜想肯定是哪兒有殺人越貨的犯人逃匿,遭到警察的追捕和攔截。不過,看上去這些警察並不是很認真,他們只是對過往的行人看一眼,便擺手放行。而一名警官則坐在停在路邊的警車的車頭上,與一個推著獨輪車賣梨膏糖的小販說著話,看樣子不太像在盤問,卻像是在聊天似的。不過,誰也不會去過問別人的事情,出門在外,大家都怕惹事上身,所以,一見警察擺手讓通過,就匆匆忙忙地走過去。

這幫警察就在那兒吊兒郎當地執勤。

上午九點多鐘的時候,駛來一輛小轎車,由於路坑窪不平,小轎車走得很慢。

當小轎車快到拐彎的地方時,一名坐在山坡上樹叢中的警察看到了,他立刻沖下面輕輕地喊了聲:“來了一輛小轎車。”

那名警官沖幾名警察一擺手,大家立刻拉開了槍栓,擺好了攔截的架勢。而那名警官卻依然坐在路邊的車頭上,與那個賣梨膏糖的人說話。可這會兒,那個賣梨膏糖的人卻不再倚在車上,而是恭恭敬敬地站在警官的面前。

那輛小轎車一拐過山角,就發現前面站著幾名警察,他們沒有理會,依然不緊不慢地向前行駛。當車行駛到警察面前時,幾名警察端著槍攔住了他們。司機只得停下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是警備司令部警衛營的一名排長。他平時驕橫慣了,哪裏會把警察放在眼裏,大聲呵斥說:“你們瞎眼了!連警備司令部的車也敢攔!”

幾名警察卻不買賬。“我們沒看出你這是什麽警備司令部的車,我們正在奉命追查一名要犯,所有的人都下車檢查!”

那名排長這才想起今天他們沒用警備司令部的軍車,而是租用了祥生汽車行的車。他只得回頭向後座看了看,請示該怎麽辦。

坐在後面的有三個人,右邊的是警備司令部情報處處長穆新偉,左邊的是調查科上海實驗區區長許明槐,被他倆夾在中間的正是中共江南特委軍事處主任楊如海。

車剛一被攔住,許明槐就起了疑心,他懷疑這是特委保衛處派來的。可他一見那名警官坐在警車車頭上還在訓斥一個賣梨膏糖的小販,又有點放心了。因為對方如果是來劫車的,怎麽會有閑心在那兒訓斥一個小販呢?想到這兒,他說:“張排長,別跟他們糾纏,把證件給他們看看。”

就在這時候,那名警官卻說話了,他沖那名小販一擺手,說了一聲:“滾!”

那名小販趕忙點頭哈腰地說:“謝謝!謝謝!”

警官根本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一邊向小轎車這邊走過來一邊大聲問:“怎麽回事?”

一名警察回頭說:“他說他們是警備司令部的。”

警官大大咧咧地說:“別他媽的充大頭,警備司令部的我都認識,我倒要看看是哪位在這兒充大爺!”

張排長一見這幾名警察這樣做大,心裏很生氣。他剛想發作,穆新偉說:“別節外生枝,給他證件。”

張排長只得從口袋裏掏出證件遞給走過來的那名警官。

就在警官查看證件的時候,那個賣梨膏糖的小販也推起他的獨輪車,一邊嘴裏哼著揚州小調一邊向這邊走來:

小把戲吃了我的梨膏糖,小雀子尿尿有一丈長;

大姑娘吃了我的梨膏糖,十七八歲能找個有情郎;

老婆婆吃了我的梨膏糖,臉上的皺紋掉個凈蕩光;

老伯伯吃了我的梨膏糖,包你提神壯陽還能娶二房;

嗚呀嗚裏哐呀,嗚呀嗚裏哐呀……

警官看了證件以後並沒有放行的意思,而是摘下墨鏡,向車裏瞅了瞅說:“對不起!我接到的命令是所有過往行人都得盤查,請你們下車!”

許明槐和穆新偉都對這些警察起了疑心,兩人同時掏出了手槍。穆新偉打開車門走下車來,就在他下車的一瞬間,許明槐忽然說:“小心那個賣梨膏糖的人!”

原來,那名小商販本來是用唱地道的揚州小調來掩飾自己的身份,可是這正應了那句話:欲蓋彌彰。正是他哼唱的這支小曲出賣了他。許明槐想到,在持槍的警察面前一個小商販怎麽會如此悠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