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臉與紅臉

在淞滬警備司令部的一間刑訊室裏,屋子充斥著血腥味和皮肉燒焦的煳味。楊如海被綁在行刑架上,已經被折騰得昏死過去了。警備司令部審訊處處長羅浩博垂頭喪氣地走出了刑訊室。

許明槐在羅浩博的辦公室等著他。一見羅浩博那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許明槐就知道沒有什麽結果。可他還是問了一句:“羅處長,怎麽樣?他開口了嗎?”

羅浩博氣哼哼地說:“真他媽的是一副硬骨頭,打人的都累壞了,可他硬是一句話也不說。”說到這兒,他嘆了一口氣,接著說,“我是他媽的玩戲法的下跪——沒辦法了。就看老兄你的了!”

許明槐苦笑了一下說:“我早就給你說過了,我是費盡了口舌,可結果怎麽樣?他倒是跟我說話,可就是不說一點真事。這個人實在是不好對付啊!”

“那怎麽辦?難道我們就這樣認輸?”羅浩博氣惱地說,“再過兩天可就要押往南京了,在這兩天裏,我們如果一點東西也掏不出來的話,可真是很沒面子啊!”

許明槐也嘆了一口氣說:“丟面子是小事,恐怕會影響你我的前程啊!”

“可如果再打,恐怕要出人命。一旦他被我們打死了,委員長那兒可就交不了差了。”

許明槐沉思了一會兒說:“羅處長,以兄弟之見,我們不能再用刑了。但是,讓他吃點苦頭也好,挨了這一通折騰,我再給他一點甜頭,他才可能會吃出一點甜味來。”

羅浩博笑了,說:“老兄,這壞人是我當,好人可都是你當了。好吧,咱倆就這樣,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如果實在不行,咱就輪番上。”

許明槐急忙擺了擺手說:“不、不、不,羅處長,不管他是否開口,我們都不能再用刑了,不但不能再用刑,我們還得找軍醫好好地給他診治。”

羅浩博一聽就急眼了。“什麽?還給他請軍醫?許區長,我這兒可是審訊處,不是慈善機構。如果不是因為上頭要人,他想活著出去比登天還難。”

許明槐說:“羅處長,你別急嘛。你聽我說,兩天之後他就要被押送去南京了。像他這樣的要犯,委員長肯定會親自審問的,我們把他整得這麽難看,萬一委員長怪罪下來,你我可吃罪不起呀!”

羅浩博不以為然地說:“不就是共黨的江南特委軍事處主任嘛,委員長不會放在眼裏的。再說,委員長最恨這些共黨了,恨不得把他們斬草除根,怎麽會怪罪我們呢?”

許明槐故作高深地笑了笑,慢悠悠地說:“羅處長,別看這個人的官兒不大,但是你可別忘了,共黨的江南特委和他們的中央機關都在上海,順著這個藤是可以摸出大瓜來的。”說到這兒,他吸了一口煙,然後又說,“委員長當然很想要他的命,可是作為一黨的領袖,最起碼在表面上他得保持一點斯文吧?如果給他送去的是一個半死不活的人,他怎麽會高興呢?”

羅浩博聽了許明槐的這一番話,恍然大悟。他打了一個哈哈說:“老兄,這姜還是老的辣啊!好,就按你說的辦。”

他伸手抓起電話,許明槐卻攔住了他。“你給誰打電話?”

“軍醫處啊!”

“別急,我們演一出戲。效果可能會好一點。你先讓人把他弄醒,待會兒我再去。”

羅浩博一聽,明白了許明槐的用意。

兩名打手往楊如海的頭上澆了兩盆涼水,楊如海才醒了過來。

過了一會兒,許明槐來了。他一走進刑訊室,看到楊如海被打得體無完膚,立刻大怒,大聲地訓斥站在兩邊的打手:“你們怎麽能這樣對待楊先生呢?這簡直是慘無人道!快!把楊先生放下來!”

可兩個打手並不買賬,一個打手說:“對不起!許區長,沒有我們羅處長的命令,不能把他放下來。”

許明槐一聽,火冒三丈。“什麽?羅處長?哼!我是奉你們熊司令之命來的。我命令你們把他放下來!”

兩名打手顯出為難的樣子:“這——這——”

“什麽這啊那的,趕緊放下來。”

兩名打手很不情願地上去把楊如海解下來。

許明槐急忙上去,不顧楊如海身上的血弄臟自己的衣服,親自扶著他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來,眼裏竟然含著淚說:“楊先生,真是對不起!都怪我,不該把您送來之後就回去了。”

楊如海當然知道許明槐這是在演戲,但並不想去揭穿他。在堅持什麽都不說的前提下,能少受一點苦總是好事,何必去硬充剛強,無謂地多吃一些苦呢?所以,他並沒有去揭穿許明槐的鬼把戲,而是閉著眼睛,一句話也沒說。

許明槐扭頭對兩名打手說:“你們兩個過來攙著楊先生,把楊先生送到軍醫處去。”

兩名打手則繼續在裝糊塗。“什麽?送軍醫處?這是誰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