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密碼

太陽剛剛落下去,它的余暉灑落在這個東方大都市的街道上,顯得有氣無力。鄭茹娟走出調查科上海實驗區的秘密機關,走上了回家的道路。

這一次,她沒有像以往一樣直接回家,而是走到半路的時候,回頭看了看,在確信沒有人跟蹤以後,便扭頭拐進了一條弄堂。穿過弄堂,來到了老閘路上,這條路她並不陌生,她也知道東升客棧的位置,就在前邊的不遠處。

離東升客棧不遠時,她就已經看到了東升客棧門邊的那個告示牌。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進口袋,摸到了那張紙條,然後又下意識地扭頭向四周掃視了一下。她確信沒有可疑情況。但是,她仍然不敢掉以輕心,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秘密的事情,心裏像揣著一只小兔子似的,咚咚地跳個不停,好像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一樣。她張大口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繼續向前走去。

走到那個告示牌前的時候,她故意放慢了腳步,好像是無意識地向告示牌上掃了一眼。就這一眼,她已經把那個告示牌看清楚了。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告示牌,在上海的每條街道上幾乎都有,人們把各種各樣的信息都貼在上面。上面既有戲院的演出海報,也有公司的招人啟事,還有失物招領、尋人啟事等等。

看到這個告示牌,鄭茹娟並沒有停下腳步,她走到東升客棧門口時,看到了一個討飯的小男孩。她向他看了一眼。

討飯的小男孩相當機靈,見有一位打扮時髦的姑娘向他看,就立刻迎上去,把手裏的破碗伸到了鄭茹娟的面前,嘴裏還嘟嘟囔囔地說著:“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鄭茹娟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5角的紙幣。孩子的眼睛立刻一亮,在他看來,這可是一張大鈔啊!他趕緊說著:“謝謝!謝謝!”可是,鄭茹娟並沒有把錢放到他的碗裏,而是用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紙條,和那張紙幣一起放到了碗裏。就在那孩子疑惑的時候,她輕聲說:“麻煩你把這張紙條貼到告示牌上去!”

那孩子立刻從碗裏拿出那張紙幣放進自己的口袋裏,嘴裏一邊說著謝謝,一邊從碗裏抓起那張紙條跑向告示牌。鄭茹娟則像沒事似的繼續向前走。走出幾步以後,她裝作不經意地回了一下頭,看到那個小男孩正抹了一把鼻涕把那張紙條貼在了告示牌上。鄭茹娟微微一笑,拐進了弄堂,向自己的家裏走去。

鄭茹娟覺得自己做得很巧妙,可謂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確,對於一個沒有參加過特工培訓的人來說,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況且,她還是一個走出大學校門不久的姑娘。

她的舅舅穆新偉是上海警備司令部的情報處處長,和許明槐是大學的同學,又同時參加了國民黨的特工訓練班,所以,在許明槐接受秘密指令來上海組建實驗區的時候,穆新偉便把自己剛剛走出校門不久的外甥女推薦給了許明槐。可調查科的下屬機構成員必須是國民黨黨員。雖然鄭茹娟在大學裏並沒有像其他同學那樣參加一些親共的社團活動,但是,她也沒有參加過三青團等國民黨的外圍組織。好在這些難不住大權在握的穆新偉,他很快地給鄭茹娟弄了一張國民黨黨員證。

就這樣,鄭茹娟很輕松地就進入了調查科上海實驗區,還被許明槐任命為機要秘書。當然,許明槐讓鄭茹娟當機要秘書,表面上看是賣給了穆新偉一個人情。其實,許明槐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是看中了鄭茹娟的單純,在他看來,這樣單純的大學生很好控制,又是一個女孩子,社交面比較窄,非常適合做秘書工作。

鄭茹娟的單純使她得到了許明槐的信任,因為在許明槐看來,她只不過是個涉世不深的孩子而已,並且在一個時期的接觸之後,許明槐從內心裏喜歡上了這個既漂亮又單純的女孩。因此,當許明槐看到楊如海注意鄭茹娟的時候,他的心裏是有一股醋意的。

可他知道,一旦讓楊如海開了口,那對江南特委就會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甚至還可以把戰果繼續擴大,進一步破壞中共在上海的中央機關。如果能做到這一點,那他的功勞可就大了,委員長就會親自接見他,他的前途可就真的不可限量了。一想到這些,他把心裏的醋意壓下去,反而動員鄭茹娟去做楊如海的工作。

他不相信楊如海真的是一個無懈可擊的金剛。人總是有這樣或那樣的欲望的,有的人愛錢,有的人愛權,有的人愛名,有的人愛色……總之,他許明槐還從沒有見過什麽也不愛的人。雖然當著他的面,楊如海說得義正詞嚴,但是誰知道他骨子裏是不是一個好色之人呢?畢竟,共產黨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不是絕情寡欲的佛。楊如海會不會“變節自新為紅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