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扇門(第5/11頁)

“真沒有想到啊!”我摸著自己的心口說:“這些照片毫無疑問地告訴我們,高玄去過蘇州西山的余家老宅,凡是我們發現過的秘密,他早就已經知道了,或許還很多我們所不知道的。”

葉蕭輕嘆了一聲:“我最早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也感到有些古怪,不過想到高玄人都已經死了,也就沒在意了。”

“我想高玄在西山還發現了其他東西,說不定就藏在這個房間裏。”

兩人彼此看了一眼,即刻開始尋找了。葉蕭說他當初曾經翻過一遍,除了畫以外並無特別的東西,大部分都是些書籍和素描草稿。

沒想到高玄的藏書還真是很多,在那個夾層房間裏,幾十個壁櫥全都裝滿了書,中文與外文都有,涉及文學藝術天文地理,一應俱全,簡直趕上私人圖書館了。此外就是大量的草稿,主要是過去的畫稿,通常在油畫動筆之前會打個草稿,就用素描畫在紙上,還有一些簡單的人物和風景的速寫。

當我把最後一疊手稿拿起來的時候,忽然發現底下還有一個木頭盒子。我馬上把葉蕭叫了過來,這個盒子看起來像是個老古董,而且散發著一股奇怪的臭味。盒蓋上還掛著把小銅鎖,像這樣舊式的掛鎖,今天已經非常罕見了。

葉蕭輕輕碰了碰掛鎖,感覺已經非常脆弱了,於是他拿出一樣特別的工具,放在掛鎖中輕輕一扳,還沒等我看清他是怎麽做的,木盒已經被他打開了。

他微微笑了笑說:“不過是些很簡單的技巧,但不能告訴你,否則被你寫進小說就不好了。”

木盒裏又一次散發出那股黴爛的氣味,裏面躺著一碟厚厚的舊稿紙。我掩著自己的鼻子,小心翼翼地將那疊稿紙捧了出來。

這疊稿紙看起來非常厚,相當於四、五本《辭海》疊在一起,而每張紙都和一般的雜志封面差不多大。稿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全都是直排版的繁體字,用毛筆寫出的小楷。字體雖小,但一筆一劃寫得很工整,墨跡也非常清晰,只有幾十年功力的書家才可以做到。

此刻,我和葉蕭都屏住了呼吸,因為我們看到手稿第一頁,在右上角寫有三個隸書大字——

迷宮夢

格林威治時間2005年6月2日上午8點20分

倫敦。

一切都已經亂了,包括永無休止的時間。

上午,雨已經停了,天光透過一扇狹小的窗戶,照射到春雨的眼皮上。

沉睡的神經終被喚醒,漸漸感到自己還活著,世界仍然躺在身下,時間仍然在繼續。

睜開眼睛,她並沒有看到高玄,只有窗格裏射進來的刺眼的光,還有小屋斑駁的墻紙。

我在哪?

當春雨心裏提出這樣的疑問時,忽然聞到一陣淡淡的咖啡香味。然後,視線裏出現了一張老婦人的臉。

“Good morning,親愛的。”

吉斯夫人坐到她身邊,手裏端著咖啡和三明治。

春雨不知該說什麽,只看到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肚子果然餓了,食欲迫使她接過了三明治。

不消十分鐘,她吃完了早餐,咖啡也喝得一滴不剩。

老婦人微微笑了笑:“還休息得好嗎?”

嘴唇顫抖許久,終於發出了聲音:“這是哪兒?”

“旋轉門。”

這兩個神奇的單詞——Revolving door,從吉斯夫人口中緩緩地飄了出來,似乎又變成了巨大的回聲,宛如昨晚那四片飛速旋轉的玻璃門,不斷旋轉在春雨的耳邊。

“Revolving door?”

春雨又重復了一遍,迅速從床上站起來,趴著高高的窗戶向外望去。

沒錯,外面是排高大茂密的樹木,這就是小徑分岔的花園,底下是一塊空地,雨後的地上非常潮濕。

這裏是迷宮的中心——旋轉門。

“孩子,你怎麽了?”

吉斯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現在老婦人的頭發都梳理整齊了,穿一件幹凈合身的衣服,完全回到了慈母的形象。

春雨再也無法控制自我了,她像個小女孩似的靠在床頭,緊緊抓著吉斯夫人的手,呢喃道:“他走了,他又來了,可是他又走了,他究竟在哪裏?”

“這個他——是不是你深愛著的人?”

老婦人的眼睛直視著她,讓她無法抗拒地點了點頭:“是的,可就在昨天晚上,當我走進旋轉門的一刹那,我居然回到了大本鐘底下——是5月27日晚上的大本鐘底下!然後,又見到了他,但我轉眼間又失去了他,回到了這裏。”

“人生,本來就是由無數次得到,與無數次失去組成的。既然有得到,也必然會有失去。”吉斯夫人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可憐的孩子,你何必要讓自己受苦呢?”

“可我不能失去他。”

然後,春雨就把昨天晚上的奇遇,包括回到大本鐘底下,全都告訴了吉斯夫人。雖然,說的時候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但說完後卻覺得這一切似乎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