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2/3頁)

在他離開前,西蒙叫住他,“等一下,”接著將手伸向襯衫下,解下了父親給她的五邊形掛墜。“拿著它。”她說完,將它繞上他的脖子,並塞進他的襯衫中。

“做什麽?”

“保護你。”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他說完,輕撫著她的臉頰像是給她最後的祝福,接著小心地繞過攤開的凱斯內斯郡人。他不想留她一個人在這裏,況且情勢如此危險,但他知道自己沒有時間了。他穿過房間,沖下樓梯,跑到院中。一群學生聚在那裏,他就像一個中後衛一樣擠過人群,東拐西拐地穿過了校園裏哥特式的拱門和寂靜的回廊,隨後他到了華盛頓路,橫沖直撞地穿過了馬路,害得一輛運奶卡車不得不急刹車避讓,司機還怒罵道:“喂,哥們——沒長眼嗎?”

樹林裏又冷又暗,他踩在落葉和大片大片潮濕的苔蘚上,跌跌撞撞地向湖邊跑去。他偶爾還得跨過一堆朽爛的木頭,而且他總是迷路,然後又不得不重新回頭。但他知道只要他一穿過樹林,沿著小斜坡下去,最終一定能夠到達湖邊。因為只有一只眼睛的緣故,他不得不來回擺動腦袋來確保自己不會撞上什麽東西。盡管如此,他的臉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被低矮的樹枝打中,還有幾次他差點被突出地面的巖石絆倒。就快到達的時候,他在一些光滑的樹葉上滑倒了,一屁股重重地跌了下去,在光滑的枯枝落葉上滾了將近十五碼,最終停在了一叢繁茂多刺的灌木叢中。

從稀稀拉拉的葉子中望去,他看見了正前方,一面橘色的信號旗高高地揚在樹頂上。撥開灌木,他連滾帶爬地沖下剩下的斜坡,直到最終抵達船屋旁,那裏的架子上綁著幾只劃艇和搖槳,上面還罩了一層保護用的油布。最底下一層的劃艇被揭開了罩子。

“愛因斯坦教授!”在他沖進門時他大喊道。一個戴著一副大眼鏡的男人顯然受到了驚嚇,轉過身來,因為震驚,他的臉色慘白,隨後一本書掉到了地板上。

盧卡斯認出了他,是那位數學家,庫爾特•哥德爾。

“教授在這裏嗎?”他喘著粗氣問道。

“在。”

“在哪裏?”盧卡斯問,環視了一圈,這個木屋裏面擺滿了槳和木板,還有一堆散著的救生衣。“哪裏?”他吼道。

哥德爾顫顫巍巍地擡起一根手指指向湖面。“他在劃船。”

盧卡斯不知道這應該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這是意味著他已經脫離了危險,還是正落入危險之中?他跑到窗邊,依稀可見一片黃帆飄揚在大概半英裏遠的地方,那是愛因斯坦的小船上的。視線轉回屋內,他發現了一副比賽時工作人員使用的雙筒望遠鏡,便抓了起來;上一次他舉起雙筒望遠鏡的時候,還是在斯特拉斯堡郊區一處被轟炸過的荒廢教堂裏,為了監視一個狙擊兵——那時候他的兩只眼睛都能用。此刻他調整好鏡頭,聚焦在那艘在疾風中掠過湖面的小船。它正逆著風航行,讓他欣慰的是他還可以看見愛因斯坦熟悉的身影——穿著那件褐色的皮夾克和那圈白發——筆直地坐著,操縱著舵柄,看上去一個人好好的且掌控著局勢。

就在他準備放下望遠鏡時,那艘藍色的小船又出現了,船帆飄動著,讓盧卡斯震驚的是,他看見了另一個身影坐在船的右側。

一個大塊頭的男人,裹著德蘭尼那件與眾不同的大衣。

盧卡斯又舉起鏡頭,但他卻什麽也看不見了。“他是和德蘭尼教授一起劃船的嗎?”

“不,沒有其他人。我們是一起來的。只有我們兩個。”

每過去一秒鐘,盧卡斯不好的預感都會更強烈一些。那晚他和另一名文物復員委員會成員一同落入學校外的埋伏時,他也有這樣的感覺,同樣的還有那天他在地下洞穴發現石棺後,那個德國小男孩踩到地雷時。他擔心的某件不好的事情——非常糟糕——就要發生了。

然而,他在這裏又能做些什麽呢?

“是不是阿爾伯特遇到什麽危險了?”哥德爾非常關切地詢問道,“我現在需要做什麽嗎?”

“去外面幫我個忙。”

溫度降了下來,晴朗的天空也變得黯淡且灰蒙蒙的。盧卡斯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劃艇從架子上搬下來,趕在可怕的事情發生之前,追上那艘小船。盡管哥德爾是幫助他把船搬出去最不合適的人選,但他周圍沒有其他人了;盡管他有些虛弱,但還是一路擡著劃艇的一端,和他一起將它放入水中。

當盧卡斯爬進去時,小艇不住地左右搖晃著,他坐在了那塊當作座位的木板上,隨後拿起收在橫梁下的劃槳,對哥德爾說道:“推我一把。”

哥德爾一反常態,勇敢地邁入冰涼的水中,了一兩步後便推走了劃艇。在船飄遠後,盧卡斯叫道:“現在,就在那裏等著警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