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2/3頁)

越過低矮的木柵欄,繞過房屋的一側,他沒有想到的是樓上書房還透著幾束台燈黃色的光亮。他本能地退到樹影裏,不斷靠近房屋以便觀察。

他看見一個身影經過窗前,又折了回頭。是愛因斯坦,嘴上還叼了一根煙鬥。

泰勒悄悄爬近了些,從他這個角度,透過半掩的窗戶可以看見,一張黑板上塗滿了公式,就算他再活個一百年也看不懂。感謝上蒼,聯邦調查局更看重的是射擊而非數學。

他盡可能躡手躡腳地穿過庭院,到了車庫前,確認了一下門閂是不是完好。就在他準備離開時,他聽見後門嘎吱一聲打開了,愛因斯坦穿著一身破爛的睡衣,趿著一雙莫卡辛鞋走了出來。他一只手握著一只倒著的煙鬥,並沒有點燃。另一只手則端了一碗牛奶,並擱在了門廊上,接著一只手扶著後腰直起身來,泰勒立馬躲進了灌木叢中。

“晚飯已經放好了,”愛因斯坦對著黑暗中說道,“出來吃吧。”

然後等了一會兒便進屋了,泰勒如釋重負一般舒了一口氣。要是愛因斯坦看到了他,他得為自己躲在人家的院子裏編個理由,也許還會被革職,或者他的命運任由胡佛隨意擺布。

與其冒這樣的險,他還是選擇了從小道回去。

他還沒走遠就開始後悔了。小路實在是太暗了,他被一路的坑坑窪窪絆得東倒西歪的,中途還有三四次,那些被圈在後院的狗沖到籬笆旁,沖著他狂吠著。還有一個男人吼著:“閉嘴,你這該死的狗雜種!”

接著他注意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這些狗會突然停下,和他們開始吠叫時一樣突然。在他經過時,他們就會停下,甚至有一兩次他還聽見他們退回狗舍時的哀嗚聲。以他的經驗來說,一旦狗在夜晚突然暴躁地開始吠叫,它們能停下來就是奇跡了。

它們看起來就像是在害怕他……或是其他什麽東西。

他停下腳步,一邊是一排垃圾罐頭,另一邊是一間廢棄的車庫。

某種直覺告訴他轉身;但同時另一種直覺又警告著他不要這麽做,讓他拼命地跑出這條巷子,跑到有路燈的地方,別再回頭。

他轉過身。

他長舒一口氣。沒有人跟蹤他,除了空蕩蕩的巷子,別無他物。

噢,一只虎斑貓,靜靜地坐在一個路坑的中間,昂著頭,搖動著尾巴。

“快走吧,”他說,“有碗牛奶正等著你呢。”

那只貓卻一動不動。

“要是誰家的狗跑了出來,你就死定了。”

他繼續走著,但他經過第二家後院時又發生同樣一件事——一只杜賓犬狂吠著沖到籬笆前,卻又很快溜了回去——當他轉過頭時,他發現那只貓正悄無聲息地跟在他身後。

一只杜賓犬會怕一只野貓?

但你不得不承認——每次泰勒回頭時,那只貓都緊跟在他身後。但看上去它並非在陪伴他。

反而像是在跟蹤他。

“我有什麽能幫你的嗎?”泰勒打趣道。月夜走在這樣一條小徑上,縱然是自己的聲音也讓他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還有那只貓看他的方式,也比其他所有的貓或動物都要專心。它幽綠的雙眼閃著光,似乎一點也不害怕他。要說他曾想過自己某天會受到一只野貓的威脅,那麽就是現在了。

這念頭多麽瘋狂?他可是一名訓練有素的聯邦調查局特工,在巷子裏遇到一只野貓,他準備做什麽?讓步?逃跑?

相反,他將手伸進防風夾克裏,解開了肩上的槍套,掏出槍。只要指著那東西就可以了;動物們早就知道槍炮意味著什麽了。泰勒一直弄不清楚他們是如何做到的。一只動物要如何向其他動物傳遞或灌輸對槍這類難以描述的事物的恐懼?是心靈感應嗎,還是群體心理,例如一群居住在同一個蜂窩裏的蜜蜂?還是說它們是天生的,像人類一樣,對危險的地方有與生俱來的判斷,以及當你面對一樣你所不理解的事物時,最好的選擇就是轉身逃命?

不管答案是什麽,這只詭異的貓顯然沒有領會。

泰勒晃了晃手中的槍,然後將槍口直直地對著它的腦袋。

那只貓盯著槍管,依舊紋絲未動。

“好吧,你是對的,”泰勒退讓道,“如果我開槍射死你,這整個該死的城市都會醒過來,然後第二天我就會被降職。”他一邊將手重新伸向夾克,一邊說,“然而……還有其他方法。”

他拿出了一截短短的圓筒——一個消音器——接著擰到了槍管上。

貓饒有興味地看他謀劃著,卻沒有一絲恐懼。

泰勒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煩擾什麽。他是準備用一個消音器來嚇退這只貓嗎?他為什麽不撇下這只貓,回到自己溫暖舒適的床上去呢?在此之前,他只在一次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開過槍,那是在費城追擊一名敵方特工的時候;他只用了一發子彈,目標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