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4/5頁)

比賽將近末尾,太陽西沉,寒意似乎更重了,引導員也不再管走道上發生的事了,也不管那些擅自從看台挪到離球場近些位置的觀眾了。

那個穿著犬牙花紋外套的男人像影子一樣經過他們身旁,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根據他走的路線來看,他的目的——還是目標?——也許是那四個有名的科學家,他們正彎著腰低聲交談著什麽,顯然沒有關心身邊的情況。

“抱歉。”盧卡斯突然站了起來,從西蒙和她父親身邊穿過。

“如果你準備去小賣部的話,”西蒙說,“這次讓我請你吧。”

盧卡斯沒有任何回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個男人身上,他的雙手揣在風衣的口袋深處。盧卡斯迅速穿過身旁幾排的人——其中還有個人抗議他踢翻了他的保溫杯——但他和那男人的距離還是有幾碼遠,但他能感覺到那人手中緊緊攥著什麽,接著他便看到了一把鋒利狹長的刀片。

“小心!”盧卡斯擠在人群中驚呼道。

但那個男人已經到了第一排,恰巧這時羅素起身調整坐墊,那個男人舉著刀片一躍而上。愛因斯坦完全沒注意到逼近的威脅,正往煙鬥裏填塞著煙草。

但他那一躍有些笨拙,也許是因為地面太滑或者某個人伸出了腳,反正他摔在了兩排之間,刀片剛好劃在了嚇愣的羅素和愛因斯坦中間的椅子邊緣。不知道是誰尖叫了一聲,那個男人爬了起來,帽子還是低低地耷在額前,刀片在午後的陽光下閃著寒光。羅素嚇得退到了安全的地方,這時愛因斯坦回過頭——顯然他對這場混亂一無所知——盧卡斯越過一個坐著的女人,以後衛的姿勢用肩撞向攻擊者。他們倆同時倒下了,向那群恐慌的觀眾跌撞過去,接著摔在了兩排椅子中間。

那個男人踉蹌著站了起來,準備繼續完成他的使命,這時盧卡斯伸手抓住他那只握著刀片的手。他就像沒有感覺到盧卡斯的妨礙一樣——他那張殘破的臉像石板一樣空洞,但卻透著某種熟悉的感覺,他的風衣突然敞開了,露出了他葫蘆般凹凸不平的血紅色脖頸。

盧卡斯一把抓住他外套的袖口,那個男人揮著小刀胡亂地刺著,割破了盧卡斯皮夾克的袖子。盧卡斯狠狠地將他握著小刀的那只手向椅背上撞去——一次,兩次,三次——他想讓那男人松開刀片,但他還是緊緊地攥著。他的眼神呆滯,像是無欲無求,但他突然張開腫脹的雙唇喊了些什麽,聽上去像是在胡言亂語。盧卡斯握住他的下巴,猛地將它合上,接著摁住他的後腦勺,狠狠地向地上摔去。

那男人的帽子滾到了座位底下,小刀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接著他又擡起頭喊著同樣一句話,盧卡斯更用力地砸了起來。他感覺到身下那人的力量突然消退了,就像一只被戳破的氣球一樣。他身下那人癱軟了下來,嘴巴像個窨井似的張了開來,盧卡斯被他噴出的那股帶著糜爛味道的氣體熏得難以呼吸。也許是因為秋天陽光的映射吧,他眼中竟閃爍著金光。

盧卡斯感覺身後的一只手扳住他的肩膀,是泰勒,他說:“你現在可以放手了,可以了。”

那男人眼中的微光漸漸滅了。

盧卡斯這才依稀注意到愛因斯坦和一起的幾名科學家都已經被引導員領到了過道上。哥德爾被羅素和齊拉德兩個人駕著,似乎還沒從驚懼中回過神來。

“可以放手了。”泰勒安慰著,試圖讓他平靜下來。

盧卡斯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他的心依舊無法平靜。泰勒托著他的手臂,扶著他在空出的座位上坐下。

盧卡斯還在消化剛發生了什麽。

在他腳下,那個男人的風衣因為打鬥而被撕開了,裏面穿著一件病號服,搭配了一件西裝褲,是藝術博物館的清潔工,沃利•格雷格。

西蒙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他身旁,正檢查著他的衣領。“你還好嗎?”她關切道,她的父親有些不安,拄著拐杖跟在她的身後。她扯著他被刺破的衣袖緊張道:“你被刺傷了。”

但盧卡斯毫無感覺,他體內狂飆的腎上腺素讓他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他的眼中只剩下過道上那具四肢張開的屍體。這具屍體早該去了地獄,每個人都以為他會死在病床上,包括那次探視後便離開的盧卡斯。

但他並沒有,他死在了這裏,死在了盧卡斯的手中。

引導員和兩名警察驅散了其他的觀眾。廣播員在廣播中喊著,盡管沒必要驚慌,大家還是應該迅速有序地離開體育館。

“我們得趕緊送你去醫院。”西蒙擔心道。

泰勒也附和著——“得趕快打一針破傷風,他被那個小刀劃傷了”——這時一群警察出現了,在這片區域圍上了一圈警戒線。盧卡斯感覺到西蒙的手臂環著他,將他扶起,沿著過道走向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