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3頁)

“當國王來到這片荒漠,”裏面寫著,“後面跟著他的駱駝隊和戰車,還有一群將士和奴隸,適時刮起了一陣沙塵暴,讓他們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依靠著放大鏡、高瓦數的燈和嫻熟的拼圖技巧,終於在幾個小時以後辨識出了這段文字並把它們按正確的順序排好。接下來就是閱讀這些褪了色的文字了。

“當他來到聖地,我便勇敢地走出洞穴,舉著我的T形十字架,就是一根牧羊人的手杖帶著一根彎曲的鐵質手柄。突然一股正義的力量升騰在我心底,我猛地敲擊了一下地面,他們腳下的地面就裂開了,許多人都跌入了那道萬丈深淵中。”

這讓拉希德不由得想到了紅海的分離。

“那深淵中蹦出了一群魔鬼,一只蠅王在前面帶著頭,我想用手杖擊中它,但卻被那群魔鬼一把奪了過去。我們搏鬥了一整個夜晚,絕望成了我最大的敵人。”

拉希德敢斷定,這正是聖安東尼徒手與魔鬼搏鬥的故事起源。

“當黎明終於升起時,魔鬼抓起我的手杖準備攻擊,同時我也抓住了它。我呼喊上帝給我力量,接著天上降下的一團火,那惡魔便立刻敗下陣來。接著我奉主的名義擒住了那只惡魔,並俘虜了它。”

怎麽俘虜?拉希德困惑道。你要怎麽囚禁這只惡魔?之後你又要對它做什麽呢?

“看到他們大勢已去,羅馬軍隊落荒而逃。身後一道巨大的火柱相隨,就像空中燒得熾熱的一團雲中飄灑著火紅色的玫瑰花瓣。”

戴克裏先突然的撤離會不會與他在撒哈拉的這段經歷有關?他是不是被他所見到的嚇到了——那群發誓效忠於他的魔鬼同盟,被一個手持曲柄牧羊棍的隱士打敗,軍隊中大量的將士都因為他們身後的火焰漩渦而喪生,他是不是因此動搖了?當然,這一切足以讓任何一個毫不悔改的人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即使是殘忍如戴克裏先也不例外。拉希德心裏想,這會不會就是他心甘情願地移交統治權的原因?他是不是害怕,那手杖接下來會在他身上發動一些難以預料的恐怖力量?還是說他害怕的是——聖人在洞穴深處囚禁的那個邪惡且變化莫測的惡靈?

他突然感覺喉嚨癢癢的,咳了一聲後便一發不可收拾起來。他立刻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但咳嗽聲依舊在巨大房間周圍的石壁間回蕩著。他最不想發生的事就是生病,他有太多的工作要完成——那些有著極為重大意義的工作——他根本沒有時間可以浪費,更何況他都已經到這裏了。

但咳嗽還是沒辦法停下來,他彎下腰想緩解一下,卻不小心碰掉了掛在前面椅背上的拐杖。他剛彎下腰準備撿拐杖時,便聽見一個聲音,帶著些許德國口音,說道:“抱歉,希望沒有打擾到您。”

轉過身,他看見教堂裏的另一個人正坐在他後面的座椅上。淩亂的白發、濃密的胡須,這張臉誰都不會認錯的。

“希望沒有打擾,”他又重復了一遍,“但我想這個可能對您有點用。”說著便遞來一小包史密斯兄弟牌的止咳糖。

“謝謝。”拉希德謝過後打開包裝拿出一小顆。

在拉希德把糖含在舌頭底下前,他問道:“不過您是……”

那個人不好意思地接過他的話。“是的。”他又問了一句,“那您呢?也是這個大學裏的教授嗎?”

“某種意義上說是,”拉希德立刻抓住機會作了個自我介紹,“我在這兒的這段時間,他們允許我使用這裏的設備。”

“這裏的設備很先進,但是天氣……”愛因斯坦說著說著聲音就弱了下去,最後自己笑了起來。

拉希德吞下糖後,喉嚨很快就舒服了一些。當愛因斯坦詢問他研究的課題時,他簡單地回答道:“一些基督教早期的文獻。我現在在研究學校裏收藏的那些古董文物。”

“啊,我對這些也很感興趣呢。”

“是嗎?但你甚至都不信基督教啊。”

愛因斯坦擺了擺手,“我幼時上的就是天主教學校,宗教故事和其中的哲理都讓我心生敬畏。”

“那您是信徒嗎?”

“不,不能那麽說,我並不是。但經常有人要求我對上帝作出解釋,好像物理學不光能揭示自然規律,還能揭示他們背後的神聖意旨似的。”

“那他們問這些問題的時候,你通常怎麽回答呢?”

“不管我怎麽回答,”他無奈地聳了聳肩,“它的意思都會被曲解。我被稱為無神論者,這點在這個國家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除此以外,我還被稱作不可知論[92]者、泛神論[93]者,有些時候我甚至還會收到一些稱我為拉比[94]的信件。”

“那麽你是否相信一個唯一且統一的神,一個永遠站在邪惡力量的對立面的善良力量呢?”聖安東尼的那句話——“我征服了魔鬼,並奉主之名囚禁了他們。”依然縈繞在他的腦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