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4頁)

遠遠地傳來一陣深水炸彈爆炸的低沉沖擊聲,之後又傳來一陣更大聲的爆炸聲,像是不遠處的魚雷擊中了目標,她不由得感到恐慌,一定是他們的一艘護航艦被擊中了。

那潛水艇會放過有紅十字標志的蘇華德號嗎?說到這點,他們到底有沒有看到那個標志?

沒有時間了。在又一次急轉彎後,西蒙擠進了墻和木盒的空隙之間。在她的職業生涯中她看過許多貨物袋,但即使在貨艙微弱的燈光下,她都能感覺到這個袋子的與眾不同,它上面蓋著華盛頓戰略服務局的郵戳,還用紅色大寫字體印刷了一句警告——這個板條箱是A—I優先級的物品,應當“極其小心、謹慎和慎重地”搬運。

更棘手的是這個小包被膠布和釘子封在了板條箱上,如果她想要打開且不被任何人發現的話,她需要用指甲揭開布條,並祈禱她可以完美地將它重新封裝起來。她正專心於撕扯膠帶的一端,這個過程已經弄傷她兩塊指甲了,船突然顛簸了起來,船體就像被擊了一拳般傾向了一邊。那些沒有什麽保護的盒子砸了下來,裏面的玻璃燒杯發出了叮當的破裂聲。

西蒙被夾在了墻壁和這個板條箱之間,她感覺下一秒這箱子就會滑離原處撞向她了,墻壁發涼,但奇怪的是這個箱子好像更為冰冷。當它逐漸逼近她時,她可以看見自己呼出的氣體形成了一團熱霧,同時她還能聽見一陣不祥的聲音——湍急的水流湧進船內的聲響。

紅十字的守護就此為止了。

她想,魚雷到底擊中了船的哪裏呢?這樣的船只還能幸存嗎?被夾在墻和板條箱之間,她可以聞見空氣中濃烈的鹹味。當她努力想要掙脫出來時,那該死的箱子卻像是拼命抓住了她似的,她借箱子的一角撕開了自己的雨衣,才終於逃了出來。踉蹌地走向貨艙的鐵門時,她聽見了下到引擎室的水手們的喊叫聲和抽水機工作的巨大轟鳴聲。她將身後的貨艙鎖了起來並將鑰匙掛在了把手上,之後便跑向樓梯去找父親,這時她發現自己正在涉過一片不算深的積水,水花四濺。

但是每走一步,水就變得更深一些,到達樓梯時積水甚至漫過了她的腳踝。

她氣喘籲籲地掙紮到了船艙,這時水已沒過膝蓋,卻發現門已大開。

她的父親不在艙內。

他只可能往上去了,否則在她從貨艙回來的路上一定會碰見他。

她快速地跑向樓梯,向上爬到艙口,拉開門,邁了一小步到甲板上。

午後的陽光藏在了一堆烏雲後面,一團濃黑的煙霧向蘇華德號飄來。她眯起眼睛,發現那團濃煙是從半英裏外、護航艦之一的範布倫號上升起的,橘紅色的大火正卷噬著它的一座炮台,灰色的漩渦中漂浮著一層閃光的東西,風中也飄散著燃油的氣味。

但依舊不見她父親的蹤影。

蘇華德號在洶湧的海浪中艱難地前行著,因此她不得不用雙手抓住扶攔來穩住自己,濃煙和水霧把她的眼睛熏得生疼。之前她在甲板上遇見的少尉跑過她身邊,但在看見她之前他就咒罵道:“快他媽的離開甲板!”

她喊道:“你有沒有見過我的父親?”

少尉已經向著駕駛艙的方向走遠了,這時船遭遇了巨浪的浪峰,突然搖晃了起來,船頭向下栽了下去。西蒙看見少尉摔倒在地,頭朝前滑下了甲板。她一只手松開扶手,伸出去抓住了他掙紮的手臂,防止他墜落。突然,船像一塊石頭一樣掉入一個巨大的灰色海槽,嘎吱嘎吱地傾向了右舷,寒冷的潮水湧過舷墻。她感覺手臂就要脫臼斷開了,但她依舊堅持著,同時一直祈禱著自己的父親能夠安然無恙,還有這艘船能夠堅持漂浮到某個可以停靠的港口。

幾秒鐘後,蘇華德號因為受到船下某樣東西爆炸的力量沖擊而搖晃了起來,整艘船就像被海神擡起來似的,駛進了充滿泡沫的海水,和一股令人窒息的濃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