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凱特琳坐在比克斯那輛探路者的副駕位置,比克斯開著車,喬什在他一直坐的後座上。凱特琳知道她丈夫對這樣的座位安排並不開心,但這是比克斯的車,所以只能由他來開,她想象著如果比克斯和喬什一起坐在前座會有多不舒服。

幾分鐘前,比克斯說得停下來加油。他們開進了殼牌加油站,在比克斯往油箱裏加油時,喬什走開了,去打他的手機。他們都回到車裏各自就位後,喬什給了比克斯一個地址,讓他往此地開。一個二十六英裏外的小鎮,叫海厄特維爾。凱特琳問喬什他怎麽想到要上這裏去。他保證,一旦他將故事講出來,他們就會明白這樣做是有道理的。因為要開四十分鐘左右方才能到達目的地,且不知那是個什麽地方,她得有點耐心。

“好吧,故事是這樣的,”喬什開始了,“二十二年前,這個戀童癖從遊樂場誘拐了兩個小女孩,把她們帶到了他擁有的一處廢物堆積場邊的小屋裏。不知通過什麽手段,警察發現了他,但當他們到達他那處地方的時候,一個女孩失蹤了,另一個……”

“受了摧殘。”凱特琳說。

“是的。於是,他們問那家夥話,但他不開口。他拒絕告訴他們失蹤女孩的下落。”

“凱瑟琳·薩瑟恩。”凱特琳說。

“是她,凱瑟琳·薩瑟恩,”喬什說,“顯然,警察在廢物堆積場掘地三尺,但他們從未發現她。這個地方毗連一個城鎮垃圾場,他們也搜查了,一無所獲。”

凱特琳感到不寒而栗。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一類故事,失蹤的孩子被扔在水溝裏、垃圾桶內或是埋進樹林中的淺墳裏,像垃圾一樣被處理掉。

“我發現的那兩篇文章中的頭一篇提到,嫌疑人被認定犯有綁架和性侵的罪行。”

“沒有謀殺罪嗎?”凱特琳問道,“失蹤的女孩怎麽樣?”

“沒有發現屍體,”比克斯說,“沒有發現,就很難證明是謀殺。”

喬什點了點頭。“最後一篇文章是關於宣判的。他被判在沃波爾州立監獄監禁三十二年,不許假釋。”

“那他大概還要坐十年的牢,然後,”比克斯說,“如果他有命還活著。那時他多大了?”

停了一下,喬什匆匆掃過文章,說:“他被捕時是四十二歲。”

比克斯說:“他現在六十多歲了。在沃波爾這樣的地方,可不算年輕了。”他補了一句,指的是那出名嚴管的監獄曾經的叫法。盡管它已被改名為馬薩諸塞州錫達章克申懲教所,大多數人還是叫它沃波爾。“狗娘養的多半死了,”比克斯說,“監獄裏活命不容易。”

“經驗之談嗎?”喬什問。

“不是我自己的經驗。”

“他叫什麽?”凱特琳問,“你一直叫他嫌疑犯,可他叫什麽名字?”

“達瑞爾·布克曼。”喬什說。

凱特琳猛地轉過頭來,盯著他。“你說什麽?”

他輕輕點點頭,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

比克斯說:“嗯,布克曼。這聽起來有點像——”

“妖怪[4]。”凱特琳替他說了出來。

“我想象得出,一個五歲的女孩叫這個名字時會把它叫成妖怪,”喬什說。他同情地看了一眼凱特琳,平靜地說:“還有更多的情況,親愛的,”

凱特琳等著。

“這篇布克曼被定罪的文章附了一張照片,”他說,“有點模糊,但是……看一看,凱特琳。”

他將他的平板電腦遞給她。她轉過身,看著屏幕上的黑白照片,呼吸急促起來。圖片很小,於是她點擊放大它。她的心跳像雷鳴一般在胸膛內轟響,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是一口,強使自己保持冷靜。

照片中,兩名執法人員一左一右給一名男子戴上了手銬。他很高,像電線杆子一般瘦,至少比他身邊的人高出一個頭。皮膚也遠較他們蒼白,在照片裏,他的光頭看起來幾乎像一個白色的橢圓形。他的雙眼,非同尋常地離額頭很遠,像是兩只暗洞陷在他那亮白的皮膚上。

凱特琳立刻認出了他,盡管她從未有過這麽長時間地看著他。她總是在黑暗中倉皇逃離。只在他向她追來,邁出他那細長的、蜘蛛般的腿,在她身後伸出瘦瘦的胳膊,蒼白的兩手不停舞動時,她才會調轉頭,偷偷投去驚恐的一瞥……

達瑞爾·布克曼是二十多年來在她的噩夢中追逐她的人。

他是妖怪。

“是他,對嗎?”喬什問。

凱特琳點點頭。“那麽我就是那個小女孩,”她說,“他們在小棚屋裏發現的小女孩。受摧殘的那一個。”

“但我們還不知道,親愛的,”喬什說。凱特琳望了他一眼,像是想說好意心領可我不信的表情。“你還行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