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囚禁

已是深秋時節,更深露重,夜寒襲人。

孤兒院因孩子們的離去越發安靜,胡思遙光腳站在樓上,等母親房間的燈熄了她才悄悄下樓。母親警醒多疑,所以她不敢穿鞋,生怕發出聲響驚醒了她。

胡思遙悄悄溜進廚房,摸到門後藏著兩個塑料袋——其中一個裏面裝著飯菜,還有一個袋子裏裝著水。她拎著東西穿過廚房向後院走去,走過後院的花圃,來到簡易的雜物間,將雜物間內側的雜物稍稍挪開一些,木門左下角露出一個海碗大的小洞。她叩了幾下門板,然後將袋子從小孔裏塞進去。

裏面的人聽到響動,帶著哭腔哀求:“思遙,胡思遙,求求你,放我們出去吧!”

胡思遙在黑暗中緊鎖眉頭,低聲喝止:“你想死就再大聲點!”她從來不知道有這麽一處地方,悄悄找了兩天才找到。所幸那個蠢丫頭還活著,但姚小明之死讓她心有余悸,她不敢再輕易放走兩人,擔心自己貿貿然的施救行為最後反而害了兩人。

地窖裏的君釉寒不再說話,將飯菜撿起來,推醒容容一起吃飯。

胡思遙重新將小孔蔽掩上,躡手躡腳地回到房間。黑暗中,她沒有看見,母親縮在自己房間的窗後,陰著臉看著她在後院進出。

直到樓上極輕的聲響消失,老院長才摸索著睡下。

剛被關進來的那天,吼叫一天無望後,君釉寒和容容試圖挖洞出去,但地窖的土被夯實了,上下砌了泥磚,兩人又沒有工具,單憑空手努力挖了半天,也只挖了一個海碗大的小洞便再不能擴大了。兩人又餓又怕,嗓子也喊啞了。

第二天,容容餓得快脫水了,君釉寒只得將針織開衫脫下來,到地窖底部去汲了水喂她,以圖延長時間,等待救援。

兩人在黑暗中,一有點力氣就用力敲擊木門。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兩人越來越絕望。第二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容容發起了高燒,一個勁兒地說胡話,斷斷續續地說著一個君釉寒從未聽過的故事——

玉兔原本是一個仙姑,可她喜歡上了吳剛。吳剛卻喜歡嫦娥,故意犯了事,領罰去廣寒宮砍永遠都砍不倒的桂樹。玉兔也故意犯了錯,被貶成了一只兔子,因為廣寒宮居住的人最少,所以她也如願領罰去了廣寒宮。但是就像吳剛不喜歡玉兔一樣,嫦娥也不喜歡吳剛……

說得斷斷續續,每次沒有說完,她又在睡夢裏哭喊道:“不,我不要記得她說的故事,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君釉寒沒有辦法,只得抱著她哭,一遍遍將針織開衫汲飽水,來為她擦身體降溫。

等到小洞裏透進來的微弱的光完全沒有了,君釉寒知道一天又過去了,心裏也有一種如墜地獄般絕望的漆黑,覺得自己已經嗅到了死亡漸漸逼近的氣息。回想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一切,開始還咒罵著胡思遙,後來只剩下對親人無盡的思念。她想:從前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要死了,會想些什麽?是回顧這一生,還是跟親人依依不舍話別?原來,當這一刻要來臨時,會這麽想念至親之人,想得骨頭都痛,卻沒有什麽話想說,一句都不想說,怕蒼白的話語沖淡了這濃濃的思念,白白消費了時間。

想著想著,她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君釉寒被一陣輕輕叩門板的聲音驚醒,那個聲音先是試探著的,叩一會兒,停頓一會兒,又叩幾下。

君釉寒開始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清醒後,忙拍門回應,語無倫次地啞聲嘶喊:“姚小明?姚小明嗎?姚小明,快救我們出去!”

門外的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再敲門,君釉寒以為他沒有聽見,更用力地拍打著木門,外面沉寂一片。

人,如果對事實認命,就不覺得害怕了,就怕在認命後,重燃起希望,當她以為事情有轉機,希望卻又重新破滅,這種絕望較之前更甚。君釉寒癱靠在那裏,心如死灰,腦子裏一片空白。

過了一會兒,傳來一陣聲響,從她們挖的那個洞口傳來微弱的光亮,接著又塞了什麽進來堵住了光亮。君釉寒不為所動,依舊呆呆地靠在那裏。

容容燒已退了大半,她將堵在洞口的東西往裏拖,解開,飯菜香撲鼻而來,她忙高興地推推君釉寒。又有東西從洞口塞進來,這次是一袋水,最後是幾件紮成團的薄衣服。

兩人狼吞虎咽地用手抓著吃飯,吃完才想起門外的人,兩人有了力氣,啞著聲音又拍又喊。

可門外的人整晚都沒有回應,也沒有再出現。兩人恢復了體力,原本絕望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一定是姚小明,他找到我們了,我們很快就能獲救的。”君釉寒高興地說。

“我覺得不是,他怎麽會給我們送來吃的而不救我們出去?如果是為了尋找機會,他哪有這麽細心為我們送衣服?”容容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