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前 第22章

我坐在尤裏臥室的沙發上,雙手抓住兩側的墊子——又軟又厚的墊子,淺褐色的布料。外面響起一陣警笛聲,有幾輛警車,警笛聲此起彼伏,像刺耳的交響曲。還有閃光燈,燈光在墻上打上圖案,像藍色和緋紅色的斑點在舞蹈。我看著這幅圖案,因為不這樣我就會看蓋在彼得身體上的布。我做不到。

奧馬爾在我身邊,離得很近但又保持著一點兒距離。我能感覺到他正看著我,他和屋裏其他特工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這時有很多特工都擠了進來。他們有的做標記,有的拍照,漫無目標地亂轉,交談著,時不時偷偷看我。

我想奧馬爾在等我先開口說話,而我也在等他先開口。等著他向我宣讀疑犯的權利。我深切感覺到別在腰帶裏的折疊打印文件,可讓我在牢獄中度過余生的證據。

“我給你拿點兒什麽喝的吧?”他終於開口說,“水?”

我搖了搖頭,眼睛仍盯著墻上的燈光。我正嘗試著捋清發生的一切,想要想通前因後果。我有紙質的證據,彼得已經毀掉了備份。尤裏死了,他也無法指控我。而且彼得承擔了我的罪責——插入U盤。

“你知道,我們得談談這件事。”奧馬爾說,他的聲音很溫柔。

我點了點頭,腦子開始轉了起來。他是以朋友或同事的身份問我這個問題,還是把我看成嫌犯?我可以假裝剛發現馬特是潛伏間諜,假裝是尤裏告訴我的,讓聯邦調查局調查這件事。這樣有機會矯正之前的錯,告發馬特,做我最開始就應該做的事。他會理解的,從一開始他就要我這麽做的。

盧克明天就會死。但是如果我不插入那個U盤,他們就會對盧克下手。我完全不知道誰在威脅他,也不能告訴聯邦調查局,那樣就只能將所有事和盤托出,我自己也難幸免。盧克深處這樣的險境,我不能進監獄。我不信任調查局能夠找到威脅他的人,不可能及時找到。

“能先告訴我你為什麽在這兒嗎?”奧馬爾追問道。

我扭頭看向別處,下意識地看向彼得。奧馬爾順著我的目光看去,然後點了點頭,好似我已經回答了他的問題。“之前那一天打來電話的是他嗎?”

我一直盯著彼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需要一個邏輯嚴密的故事,能講清楚發生的一切。我需要時間思量,但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還是尤裏?”

我眨了眨眼睛。怎樣說才合情合理?那個電話的事情該怎麽和他講?我掙紮著回憶起來。有人牽涉其中……對我很重要的一個人。

“薇薇安。”奧馬爾說,他的聲音很溫柔,甚至有些甜膩。“我就不該給你那些信息,至少應該先了解發生的事情。”

“沒事的。”我結結巴巴地說。他都知道些什麽?那天我都告訴過他什麽?

“我應該相信自己的直覺,應該能想到你需要那些信息的原因。”他搖了搖頭。

“你幫了我一個忙。”

他扭開頭,看向彼得。他的面容扭曲,透著悲傷。彼得也是他的朋友,不是嗎?“你試圖幫助他。”他說。他是在陳述,而不是疑問。

我咽了口唾沫。現在。我需要說點兒什麽。“他是我的導師。我的朋友。”

“我知道。但同時也是個叛徒。”

我點了點頭,眼淚即將流下來,情緒已經難以自抑。

“我們早就開始監控他,懷疑他是內鬼。我們看著他進了屋,然後聽到槍聲……我們進來之前,他都說了些什麽?他解釋過為什麽要這麽做嗎?”

“凱瑟琳。”我說,“他們利用凱瑟琳。”我只哽咽著說出這幾個字。以後有的是時間解釋。這是我想要解釋的,需要解釋的。彼得不是個壞人。他們利用了他,操控了他,利用了世上對他最重要的東西。

“他們總能抓住你最脆弱的點。”他嘟噥著。

我聽著警笛的嗚咽。“他從一開始就想把事情弄好。他確實也一直努力地在做。”我打了個冷戰。他確實把事情弄好了,不是嗎?至少為我鋪好了路。他擔下了我最大的罪責,重啟服務器的罪責;隱藏起馬特的身份;甚至找回我刪除的四張照片,那些使我很愧疚的隱藏起來的照片。

那四張照片,那個U盤,我在口袋外面拍了拍,感覺U盤還在口袋裏。我伸手從裏面拿了出來,遞給奧馬爾。“他給了我這個,說尤裏手下的潛伏間諜就在裏面。”

奧馬爾死死地盯著U盤。他有些猶豫,然後從我手中接了過去,轉身叫來一位同事。幾分鐘之後,我們身前的桌上就擺了一台筆記本電腦,奧馬爾把U盤插了進去。我看著照片出現在屏幕上——紅色頭發的女人,戴圓框眼鏡的男人,還有其他兩個人。我刪除的四張照片都在這裏。馬特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