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前 第19章

早上十點過幾分,藍色的門終於開了。我已經和父母通過電話,為整晚不歸道歉。了解到孩子都很好,我在汽車座位裏坐直了一些。尤裏走了出去,他戴了一頂新帽子,一頂黑色的帽子,穿著運動褲和深色T恤衫。他轉身鎖上門,然後邁步下了台階。他低下頭,按了手中一把鑰匙的一個按鈕,對面街上的一輛車嘀嘀響了一聲,燈閃了閃。是另外一輛轎車,這次是白色的。他鉆進車裏,開車上了路。

我立刻擔心起幾個孩子。但是上次我談過之後,他會給我一些時間,給我時間完成他想要的。孩子暫時還安全。

我從包裏拿出了槍,塞到褲腰帶裏。槍很硬,貼在我的皮膚上有些涼。然後我伸手拿起昨晚放在汽車儀表盤上的信用卡,還有旁邊的波比大頭針——我從包底翻出來的,是埃拉上芭蕾舞課時用來別發髻的。大頭針已經扭成瑪爾塔教我的樣子了。我從車裏出來的時候,手裏緊緊握著兩樣東西,然後也像尤裏一樣低著頭,快步向那座房子走去。

來到藍色門前,我停了一下,聽了聽裏面的聲音。什麽都沒有聽到。我輕輕敲了敲門,一次、兩次。我屏住呼吸,傾聽著——沒有聲音。我腦中閃過這樣的場景——馬特被綁在椅子上,嘴上貼著膠帶。

我拿出那個波比大頭針,塞進鎖孔,轉了幾圈,直到碰到鎖芯。另一只手把信用卡塞進門和門框之間的縫隙,用力擠壓。我的手抖得太厲害,差點兒弄掉了卡片。我不敢四處看,只能祈禱不要被人發現,希望身體能夠擋住手上的動作。

鎖開了。我已經暈頭轉向,但又如釋重負。我擰動門把手,給房門開了個縫,心裏局促不安,害怕有警報響起,又害怕有別的什麽意外,但什麽事都沒有。我把門又開大了一些,看到了裏面:一間客廳,家具很少,只有一張沙發和一台大電視。再往裏是一間廚房,一處鋪了地毯的樓梯通往樓上,還有一處樓梯通到樓下。

我走進屋裏,關上身後的門。馬特不在,可能在屋子深處?如果他不在這裏,我是否至少能找到些證據?——文件夾,尤裏用來勒索我的那個。

忽然間我滿心疑慮。如果馬特不在這裏,我又找不到那份證據呢?還有更糟糕的情況,如果尤裏回來了呢?如果他找到我會怎麽做?

但是我需要嘗試。我迫使自己向前邁了一步,又邁了一步。

然後我聽到了一些聲音。

樓上。腳步聲。

我的天啊。

我僵住了,從腰帶裏拔出槍,舉到身前,瞄準樓梯。不可能是真的,對吧?

但確實是真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下來。我在恐懼中完全僵住了。我看到有一雙腳出現在視野中——光著的腳,男人的腳。我透過準星看著,視野裏出現了兩條腿,肌肉發達;運動短褲太大,有些松垮;白色的汗衫套在身上。我的槍一直對準著他,等著他的胸部出現,以便瞄準。

“可真快啊。”我聽到他的聲音。

馬特的聲音。

他出現在我面前。我同時也意識到這個現實。馬特。我的眼睛從準星上挪開,越過手槍,看向他的臉。不可能。但這就是真的。這就是馬特。

他看到我,當場僵住,臉色蒼白,像見到了鬼。他的頭發濕漉漉的,他剛沖完澡都是這個樣子。他看起來……在這裏很愜意。我的槍一直對著他,腦袋裏一片混亂。

“天啊,薇薇,你在這裏做什麽?”他說著,沖下最後幾級台階,來到我身旁。他神情坦然,好似沒事人一樣。我希望他能停下來,慢下來,給我點兒時間來消化眼前的一切,因為這樣不對。這一切都不對。我想象著他像個俘虜一樣被綁在某個地方,而不是獨自一人,毫無拘束地在尤裏的房裏沖澡。

他已經快到我身旁了,完全不顧槍正對著他。他笑著,好似見到我非常高興。我放下手中的槍,因為我拿槍對著的,是我的丈夫,但是放下槍又很難。我的胳膊,抑或是大腦,或者別的什麽一直在阻攔我。他擁住我,但我的身體卻僵住了。

“你怎麽找到我的?”他問道,似乎不敢相信。

我的胳膊依然一動不動,並沒有反過來擁抱他。我不懂,我搞不懂眼前的一切。他脫開身,距我一臂的距離,拉住我,注視著我,眼睛搜索著我的目光。“薇薇,真對不起。他們去學校找到盧克,他和盧克說過話。我不能等,我必須去……”

我盯著他,他的神情那麽坦率,那麽真誠。疑惑似乎在消解,稍微有所消解。這正和我想象的一樣。不是嗎?他離開我們去保護盧克,好讓尤裏離我們的孩子遠點兒。可是為什麽我的大腦在尖叫著拒斥他的話?

因為他獨自一人在這裏。他不是囚犯,沒有被綁在屋子某處的椅子上。一直困擾著我的情景不是真的。我上下打量著他,濕漉漉的頭發,還有那一身衣服。我的胃裏一陣惡心。“你為什麽還在這裏?你為什麽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