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萬冰(第3/9頁)

下午兩點,正是生物鐘犯困的時候,一個穿深色套裝的職業婦女走進了富美銀行開在淮海東路的盧灣區支行。她一言不發,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槍對準了營業員,要求他把所有的現金裝進一只空的塑料袋。

營業員目瞪口呆,不僅僅因為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面對銀行劫匪,還因為他認識這個劫匪,不光他認識,銀行裏的二十七名職員,上至支行行長,下至保安和清潔工,都認識這個人。她叫許桂花,是富美銀行上海分行的國際信貸部主任,是少數幾個能夠拿到年終分紅的高級主管。

“許……許主任,您……您在……開玩笑?”營業員結結巴巴地問。

今天不是愚人節,這位許主任會不會把日子搞錯?

即使是愚人節,這種玩笑也未免太過分了!

營業員確實難以理解,他知道許桂花的年薪大約有人民幣一百萬,她來搶銀行,而且是自己供職的銀行,不是玩笑還能是什麽?

如果真的要搶,就應該戴個面具,或者把自己的連褲襪套在臉上,哪兒有這樣明火執仗的,而且連個同夥都沒有。

“少羅嗦!”許桂花動了動手裏的槍,厲聲道,“把現金都給我裝進去,快一點!”

望著黑洞洞的槍口,營業員終於意識到這不是玩笑。

由於中國人民銀行還沒有對外資銀行開放人民幣業務,所以櫃台內的現金大都是美元、英鎊、日元和歐元,營業員把裝滿外幣的塑料袋遞給他,塑料袋是透明的,綠瑩瑩的一百美元、朱紅色的五百歐元和印有伊莉莎白女王頭像的五十英鎊,以及淡咖啡色的壹萬日元格外醒目。

這樣的劫匪還真少見,她還打算上街炫耀一番?營業員直犯嘀咕。

提著裝滿錢的塑料袋,許桂花沒有急於離去,而是篤悠悠地往營業廳的沙發上一坐,隨手把塑料袋往茶幾上一放,不慌不忙地欣賞起淮海路的街景來。她把手槍往地上一扔,手槍掉在地磚上,發出軟撲撲的聲音,沒有金屬的橐橐聲,只是一把塑料仿真手槍。

許桂花回頭看了看瞠目結舌的大家,習慣地揮了揮手說:“給我杯咖啡,不要sugar。”

她從不吃外面的糖,只吃一種不含卡路裏的代糖,是在英國念大學的兒子給她帶來的。

她從口袋裏掏出這樣一包糖來,放在茶幾上,等著別人把咖啡端上來,可惜,咖啡沒有特警隊來得快。

特警隊不費吹灰之力就抓住了劫匪,刑偵隊兵分兩路,一路把嫌疑犯押回去馬上審訊,另一路去了許桂花的公寓,進行搜查。彭七月被編在後一組。

許桂花住在黃浦區的一幢高層住宅樓裏,離婚後她一直單身。開門的是家裏的傭人,對一群向她出示搜查證和刑警證的便衣警察,傭人茫然不知所措。

出門前,許桂花把自己的隨身物品,如鑰匙、手機、錢包、手表,一律整整齊齊擺在桌上,只帶了一把塑料手槍,而且沒有開車,坐出租車去的,給人一種大義凜然的感覺。

表面上看,這是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銀行搶劫案,搜查還是進行得很仔細。萬一將來結案,認為在搜查時有疏漏,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這對於已經背了處分的彭七月來說,尤為重要。

書房裏有一只轉角大書櫃,上面是玻璃門,裏面擺滿了金融管理類書,下面是櫥櫃。在櫥櫃的下層,彭七月捧出一疊大小不等的相冊,越往下相冊的款式越陳舊,裏面插的都是有年頭的照片。

彭七月翻了一遍,被一張七寸大的黑白照片吸引住了。擡頭有一行字“1985年南市區求知中學高三(2)班全體師生合影留念”。在第二排靠右第三個,彭七月找到了許桂花,當年她有18歲,青春洋溢的樣子,恐怕她當時根本沒有想到,將來自己能當上一家銀行的高級主管,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劫這家銀行。

彭七月把這一頁翻過去……大概過了兩秒鐘,他又翻了回來,重新審視著這張攝於1985年的集體照。前排左首站著一位同學,剃著平頭,身材矮胖,咧著嘴傻呵呵笑著,彭七月把他認了出來——杜彪,那位不惜割肉做餡、以饋廣大食客的餃子館老板。

原來他們是同班同學啊!

真是一對瘋子。

彭七月離開書房來到客廳,同事們的搜查工作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彭七月朝桌上看了一眼,那裏擺著許桂花的手機,索尼愛立信的。

他的腦子倏一轉,拿起這個手機,用慣了諾基亞的他對索愛手機的操作頗為生疏,不是按錯了鍵就是少按一個鍵,擺弄了半天,才進入收件箱。

杜彪收到的那組短信,在這裏被拷貝了,唯一不同的是下面這條:

“你做過的虧心事是7: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