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4/6頁)

“拆除得很幹凈。”

我說,有點像自言自語。

高達仿佛很感慨地說:

“是啊,我是這家公司的老客戶了,再加上我要求嚴格,他們就不敢有絲毫馬虎。我喜歡重頭再來的感覺。打破舊的,然後從每一個細節開始,重構一種全新的東西,我覺得是一種享受。”

鄧浩表情陰冷地看著我們,好像我們是兩個演員,正在表演事先排練好的台詞。

地下室裏寂靜極了,寂靜得幾乎讓我窒息。我的眼神從地下室的每一個角落裏一一滑過,滑過屋頂,滑過墻壁,滑過地面,我在努力想象,從前的這裏,會是怎樣一個模樣,又發生過怎樣的事情!

鄧浩的眼睛裏仿佛要冒出火來。

“你對生命怎麽理解?”

我問高達。

高達似笑非笑。

“我對生命有自己的理解。”

鄧浩露出一絲興奮的神情,好像他已經抓住了高達的尾巴。

“什麽樣的理解?”

“每個人的生命,都有他自己的生存方式和價值。”

“你的生存方式和價值呢?”

“我一直在努力地想,我的生存方式和價值是什麽。”

“有答案了嗎?”

“有了,但總是似是而非。”

“似是而非?”

“是的。”

“生和死呢?你怎麽理解生死?”

“相對於生,死只是另一種存在方式。生死只是生命不同的兩個階段。肉體可以消滅,但精神卻可能以任何一種方式永存。你今天來找我,不是來和我討論哲學問題的吧?”

“不是,和哲學相比,我更關心現實問題。”

“不管怎樣,在這間地下室裏討論對生命的理解,對生死的看法,很有一種特別的意思。”

“為什麽在這間地下室裏討論會有特別的意思?”

“不是嗎?這裏幽靜密閉,空空蕩蕩,就像是一口棺材。幾個活生生的人在一口棺材裏討論著關於生和死的問題,難道不特別的有意思嗎?”

“你來這裏,都是一個人嗎?”

“是的。”

“為什麽是一個人?你好像結婚了?”

“喜歡,我喜歡一個人待著。準確地說,我很享受一個完全屬於我自己的空間。就像我們的出生和死亡一樣,我們注定要一個人孤獨地來,又一個人孤獨地走。”

“讓我猜猜,除了你前面所說的這些喜歡,你應該還喜歡一個人開車外出?不是偶爾,而是經常的那種。”

“你的這個問題很有意思。”

“回答我的問題。”

“是的,我喜歡。”

“尤其是在高速公路上,對嗎?在一些夜深人靜的時候。”

“你說得很對,我喜歡在高速公路上奔馳,就好像我喜歡孤獨一樣,在高速公路上狂奔,能讓我感覺到我的靈魂正在逐漸飄揚起來。那種狀態讓我介乎於生死之間,既真實又恍惚,我喜歡那樣的感覺。但不一定是你說的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會是陽光燦爛的時候。”

“最近幾個月有嗎?用你的話說,在高速公路上狂奔?”

高達看著我,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可惜最近沒有,就算有,我也很有可能記不清了。”

我看著高達嘴角的微笑,有些憤怒和沮喪。我深吸了幾口氣,我知道,我必須穩定自己的情緒。我點燃一支煙,使勁地吸了一口,然後朝高達的臉部緩緩地吐過去。高達沒有任何反應,任憑煙霧碰撞在他的臉蛋上,然後像花朵一樣綻開。高達的眼睛在燈光下散射著某種我討厭的光亮,他在一片煙霧中說:

“我想,這才是你來找我的真正原因,但願我沒讓你失望。”

“你沒讓我失望。”

“你確定?”

“我確定。”

“那就好,真高興你不虛此行。”

“如果你不介意,我要求把這棟別墅封閉起來,直到我認為可以啟封的那一天。”

“這是一種強制措施嗎?我可以拒絕嗎?”

“不能,你無權拒絕。如果你需要正式的手續,我今天就能給你,但在那之前,你必須按我的要求做。”

“我暫時沒有意見,不過我個人認為,你必須向我提供合法的手續,否則的話,我的律師會和你的領導進行一次肯定不會愉快的談話。你放心吧,不管封不封,這裏現在是什麽樣,將來還什麽樣。”

“你很自信?”

“當然。”

“那麽,我想你同樣不會介意,我請你現在就離開這裏吧,盡管這裏是你的家。”

“隨你,不過你得盡快證明你們沒有侵犯我的合法權益,否則,最近的新聞可有得熱鬧了。”

我沒有理會高達,出了地下室,鄧浩表情很怪異地看著我。

“他都承認了,為什麽不現在抓他?”

“承認什麽?”

“他說的話和那個‘狼圖騰’幾乎一模一樣,還有,這間地下室幾乎符合所有的作案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