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4/5頁)

但想來想去,我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我指了指聊天記錄裏的這段話:

死對我來說並不可怕,生命延續的方式有很多種。就算你把我挫骨揚灰,我的生命仍然會以某種特殊的方式延續下去。我有選擇權。而你沒有,你會一直背負著良知的包袱。直到你死。

然後問趙琪:

“這段話又是什麽意思?他談到生命的延續?”

趙琪似乎也很費解,沉吟了很久之後說:

“生命的延續,往往是表達一種希望。在這裏,他還談到選擇權,所以,可能有兩層含義,一層含義是,他現在的行為是他延續生命的方式。另一層含義,可能是指一種繼承,而這種繼承,應該是指某種精神層面的東西。生命是物質和精神的混合體,作為物質的肉體總會消失的,而精神卻可能永存。我想,他大概是指這個。我記得你說過,你的被害人都被嚴重損害了性器官?”

“是的。”

“乳房和陰部,都是女性最重要的性別特征。故意的傷害行為,說明兇手也許受過某種嚴重的傷害,或者刺激,而這種傷害或者刺激,很可能與女性有關。”

“還記得我對你提到過,我們在拋屍現場發現了一些馬蹄蓮和菊花嗎?”

“是的,我記得。”

“所有被害人的屍體,都丟失了一個很重要的器官,心臟。我們曾經認為,兇手也許有食屍行為。但最近我們才發現,被害人的心臟都被埋在現場附近,也就是放置那些鮮花的地方,就在很淺的地下。我認為,這些鮮花很有可能與這些器官有關,是一種儀式。如果這是一種儀式,同一起案件的被害人,出現對被害人性器官的傷害,還有一種與心臟有關的儀式,你認為這一切能說明什麽呢?”

趙琪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好半天,才緩緩地說:

“命運。”

“命運?”

“是的,命運。你把這幾句話聯系在一起看,首先,‘我對生命有我自己的理解。’其次,‘這是我的命運,我決定坦然接受它。’最後,‘死對我來說並不可怕,生命延續的方式有很多種。就算你把我挫骨揚灰,我的生命仍然會以某種特殊的方式延續下去。’如果把它們聯系在一起看,‘理解、命運、延續’是其中的關鍵詞,而命運是核心。因此,他曾經抑制過,抑制本身也是一種抗爭,和命運的抗爭。抗爭沒有成功,之後產生了妥協和接受,這就是他的命運。但接受歸接受,這種接受卻充滿了某種無奈。我認為,那些鮮花不是送給死者的,不是為了表達對死者的悲哀、懷念或者追思,而是給他自己的,給他自己的命運。他給自己獻花,來表達他對自己命運的悲哀、懷念,還有追思。只是我無法解釋心臟和他命運之間的關系,一顆心臟,會和一個人的命運產生怎樣的聯系呢?”

我注視著趙琪,我發現,在問完這句話之後,她原本睿智的眼神中,同樣充滿了困惑。

“那麽,這句話呢?”

我指著那句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話:

你會一直背負著良知的包袱。直到你死。

“我想,他正試圖摧垮你的意志。就你目前糟糕的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態而言,他似乎就要成功了。”

是的,有可能,我痛苦地想,而且,我幾乎有些絕望了。

“這就是我能夠告訴你的,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

“謝謝。這已經足夠多了。”

“離開你的案子,讓我們談談你吧。我建議你多做有氧的戶外運動,那樣會對你很有好處。你和你太太的關系怎麽樣了?”

“不好,沒有任何改善。”

“你們仍然分居?”

“是的。”

“也就是說,春節她也沒回家?”

我點點頭。

“她是做什麽工作的?”

“她在電視台工作,我記得我上次說過。她是電視節目主持人。有一档周三版晚間節目叫‘名人殿堂’,是一個人物訪談節目,你聽說過嗎?”

“當然,你的愛人是米桐?”

我很驚訝。

“是啊,是米桐。”

“那我可是你愛人的忠實粉絲了,只要有時間,‘名人殿堂’是我每周三晚上必看的節目,我是它的忠實觀眾。”

我苦笑。

“米桐看起來那麽和善,而且作為主持人,她應該是很善於與人溝通的,你應該盡量試著與她溝通。”

“我也這麽想。你恐怕沒有想到吧,一個在自己的節目中和自己的天地裏巧笑嫣然、如魚得水的女人,生活中卻遭遇著婚姻危機。”

趙琪望著我,眼神中充滿了善意。

“你忘記了,我是心理咨詢師,最能理解人們的心。我們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我建議你最好先放放你的工作,去試試吧,如果你認為你已經嘗試了很多,那就再試試,不是每個女人都會和你有這樣的緣分的,值得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