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6頁)

氣氛一時有點僵。

對我的態度,項真似乎不以為意,她說:

“這事不會讓你為難的,你很快就會得到許可。”

看著項真那種似乎是莫名其妙的自信,我有些恍惚,不知道她還能搞出什麽花樣來。

我說:

“那麽,在我得到你所說的許可之前,我們是不是可以結束這次談話了?”

正說著,我桌上的電話忽然響了,我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副局長張棟的電話。

張棟說:

“你馬上來我的辦公室一趟。”

我看了一眼項真,說:

“我屋裏有客人,等我打發走她我就過去。”

張局長似乎很驚訝,問:

“客人?什麽客人?不會是什麽記者吧?”

這次輪到我驚訝了。

“正好是個記者。”

“他們的動作還真快。”

“不是他們,只有一個人,是她。”

張棟的語氣聽起來有點惱火,說:

“那我在電話裏和你說吧。不知是哪個神通廣大的記者,找了市政法委書記,說我們六年前辦的一個案子可能存在疏漏,希望能跟蹤報道這個案子。政法委書記十分鐘前剛給我來了個電話,說只要不涉及國家機密,無礙案件的偵查工作,我們的辦案過程就應該接受輿論的監督。讓你來我這,就是想和你說這件事,既然那記者已經來了,你看著照應吧,記住,讓事實說話是我們的原則,我對你是有充分信心的。”

我放下電話,像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似的,仔細研究著項真。

項真神態自若地說:

“我想,你應該已經得到許可了。但是,我必須聲明一點,我們首先是朋友,我的存在,只會對你有所幫助,而不會產生任何不利影響。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想辦法通融通融的。”

這時,鄧浩走進來,手裏拿著一摞打印出來的文档。看到我的辦公室裏有客人,鄧浩遲疑了一下。我對項真說:

“我的工作很忙,如果沒有其他事情,今天我就不陪你聊了。”

項真盯著鄧浩手裏的材料,說:

“是忙我說的那個案子嗎?六年前我對這個案子做了很多細致的采訪,甚至楊震山最後的日子,包括在被槍決前,他把自己的心、肝、腎通通捐獻給醫療機構這件事,我也采訪了。如果你需要什麽幫助,我會很高興為你提供幫助。”

我有些詫異。

“捐贈器官?”

項真頗為感慨地說:

“是啊,人之將死,其心也善,我想,在最後的日子裏,楊震山是在試圖做出自我救贖!”

我眼前閃現出楊震山在埋屍現場時那面帶微笑的神情,因此我一點也不想掩藏自己的不屑和鄙夷,我說:

“那他也上不了天堂。”

項真聳了聳肩,做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說:

“如果他是被冤枉的,那就另當別論了。我只知道,他捐獻的器官救活了好幾條人命。我采訪過他的受益者,這些人在接受器官移植前,似乎只能痛苦地等待死神的降臨。而做了器官移植手術後,他們都獲得了新生。他們基本上都恢復得很不錯,很快就生龍活虎了。這算不算是為社會做出了貢獻?即使他曾經十惡不赦,這些行為也說明,在他臨死之前他有過發自內心的懺悔!我覺得不管是誰,我們都應該寬容地接受他臨死前的懺悔!”

我幾乎要喊出來了,我說:

“寬容,懺悔?我們這些還活著的人可以站在這裏說話不腰疼,那些被他殺害的女人呢?她們會寬容地接受他的懺悔嗎?我想,那些被他奪去的生命不會因為他的懺悔而復活,因為生命只有一次!假如楊震山這麽做是在表達懺悔的話,那麽他也不應該奢望得到原諒,她們可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啊,昨天還沐浴在陽光裏,今天便停止了呼吸,即使她們是妓女,她們也有自己的權利,也不能被人隨意地剝奪生命!”

項真沉默了,眼裏似乎閃爍著某種悲哀。

片刻之後,她說:

“好吧,我們不爭論這個,對於那些已經逝去的生命,我想我們都應該懷有敬畏和悲憫之心。但就像你所說的,對於我們這些還活著的人,我們同樣應該懷有敬畏和悲憫之心,所以,社會公眾有權知道真相。如果我沒猜錯,你們的偵查方向首先要從六年前那個案子開始,對嗎?”

我冷冰冰地說:

“這涉及機密,我無可奉告。”

項真有些無可奈何地說:

“好吧,那我什麽時候可以開始正式采訪?”

我冷冰冰地說:

“等我認為可以的時候吧。”

“這可是一個難以衡量的標準。”

“你不可能沒有這種常識吧?在偵查階段,案件的所有進展情況都需要保密,這是原則。你也不希望我們的工作蒙受不必要的損失吧,那樣的話,我們就是在瀆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