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羅生門 第九章(第2/3頁)

“是,他非常聽從也很配合,看不出大老板的架子。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永遠看不到表情,也搞不清在想些什麽。他最熟悉未來夢大廈,經常告訴我們這些幸存者,在什麽地方能找到某樣東西。我在卡爾福超市上了三年班,從沒見過這裏的主人,沒聽說過羅浩然的名字,看來原本就是個神秘人物。”

“你對他印象不錯?”

“是,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繼續說。”

“除了吳教授與羅浩然,還能在幸存者中擁有話語權的,就是周旋了。”

現在,每次聽到“周旋”,都讓葉蕭心裏不舒服,“周旋”已成為他的敏感詞了。

“為什麽是他?”

“周旋最積極,無論遇到什麽事情,他都沖在最前頭。他幾乎從不提‘世界末日’四個字,好像救援隊員隨時會從天而降,把我們從地獄中救出去——天哪!你們真的做到了!要知道從第一夜開始,我就再也沒指望過能活著回到人間,絕大多數幸存者也是跟我同樣的想法,認為外面的世界已徹底毀滅,而我們也會在不久的未來相繼死亡,可能幾小時,幾天,也可能幾個月,甚至幾年!”

“這麽說來,周旋是個樂天派?”

“是,他充滿希望與力量。每當有人心灰意冷,或有自尋短見的意圖,都是他第一時間出來打氣。他對每個人說,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生命,即便在看不到一絲光明的黑暗世界,內心也要有一盞明亮的燈。周旋常拿《肖申克的救贖》來激勵大家,說斯蒂芬·金是他最喜歡的作家。他不知從哪台電腦裏找到了電影文件,在九樓電影院最小的放映廳裏,用投影儀打在幕布上放給大家看——在世界末日的地獄深處,一夥人類最後的幸存者,窩在電影院裏看《肖申克的救贖》,看安迪如何用了十九年挖掘地道重獲自由,這感覺真是太悲壯太激動人心了!”陶冶越說越興奮,幾乎要弄掉手上輸液的針頭,好像還身處於地獄電影院。

“看來你很懷念地下的生活?”

葉蕭這句話不動聲色,卻戳中了陶冶的要害,他愣了愣說:“也許吧,太刻骨銘心了。我想任何人經歷過世界末日,或以為經歷了世界末日,這段記憶都永遠無法磨滅。”

“我能理解。七天七夜間,以為自己注定將死於地底,以為父母親朋們都已慘死,一定想到過很多很多,有各種各樣的絕望與悲傷,幻想與沖動——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只能無聊地猜測,對不起。”

“剛才說到哪兒了?”

“周旋。”

其實,陶冶的傾訴欲已被勾了出來,只要葉蕭稍加引導,就會說出更多秘密。

“對!周旋跟我還有個共同愛好,就是看推理小說。未來夢商場四樓,有家民營書店,雖然經營慘淡,但也堅持到了世界末日。在地下的七天七夜,不用上班也不能上網更不能看電視,大多數人比較無聊,說白了就是等死!有人帶著iPad,還能玩遊戲。有人到超市音像區,拆開DVD,打開櫃台上嶄新的彩電與碟機,享受末日家庭影院——隨時可能被羅浩然掐斷電源,他最反對把極其珍貴的電力浪費在無關生存的娛樂上。而我這種小地方出來的打工者,就在世界末日泡書店。周旋常跟我各占據半個書店,幾次看中同一本書——都是日本推理小說大師松川古月的作品。他把四樓其他電源關了,唯獨書店的燈多開幾盞,制氧機也放在書店。當我坐在書店地板上看書時,幾乎把一切煩惱忘了,好像回到了大學時代,心無旁騖地閱讀。”

“夠了!”葉蕭打斷了他的抒情,不想再聽這些細節,他要的是幸存者的信息,“說說別的,比如——你們如何處理傷員?不是說還有重傷員嗎?”

“一個都不能放棄!這是吳教授、羅浩然、周旋,以及大多數幸存者的統一意見。雖然,也有極個別人主張首先確保健全的人的生命,對於那些垂死掙紮的或者沒有獨立生存能力的,不應該再浪費寶貴的生存資源。”

“哪個渾蛋這麽說的?”

“忘了。反正不是我們幸存下來的幾個人。教授在內的大多數人,主張竭力保全每一個人的生命。我們沒有醫生,只能為傷員簡單地包紮處理傷口——藥品與繃帶倒不缺,但不能解決問題,直到有人開始傷口感染……”陶冶似乎想到某個可怕的場景。

葉蕭輕聲道:“說下去。”

“很慘!地底這種環境,一旦傷口感染,就意味著被宣判死刑,我們沒有無菌環境,缺乏有效的藥品,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傷口漸漸化膿腐爛生出蛆蟲。”

“死了?”

“是的,重傷員接二連三地死亡,最後一個死於兩天前。”

“屍體怎麽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