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立門戶(第5/7頁)

局長及其他職員的表現都非常冷淡。

“長久以來辛苦你了。你要結婚了嗎?”

局長與幸子在局長辦公室裏只聊了短短的三分鐘,他安慰的話語及笑容都是出於禮貌,而且明知她離職的內情,卻假意問起結婚。

幸子收拾著最後一批私人物品,清空相伴八年半的辦公桌,並與同事告別。總編輯自她進了辦公室,便故作忙碌,氣沖沖地走了,顯然是不想再與她有任何交集。依照慣例,離職慰問金由全體同事捐款,並交由主編代為贈予,由於是自掏腰包,總數剛好與規定金額相符,不高也不低。幸子也感受不到同事們的友情。

編輯部內的員工平時即與枝村幸子疏遠。她的資歷老,老愛擺出前輩的架子,個性上又不會主動與人親近。她開創屬於自己的領域,對工作充滿自信,不假他人之手,也不出手助人。如果對上面交代下來的工作有興趣,她會投入全部精力,沒興趣的工作則找盡借口推辭,因此被認為固執己見,情緒起伏不定,又只會為自己著想。她總是嚴厲批評上層決定的企劃案愚昧無知,而知性涵養正是她最引以為傲的長處。

幸子在編輯部裏的地位超然獨立,卻也遭受眾人排擠。她沒有交心的朋友,不和男同事喝酒,不與新人往來,發現好餐廳也是自行前往,頂多回來後再大肆炫耀。

由於她的年資長,同事們也默默容忍她獨來獨往的態度,如今她辭了工作,他們對她行事專橫跋扈的反感一湧而上。她辭職,沒有人為她惋惜,也沒有人向她表示希望今後仍能保持聯絡。

她在部門裏沒有朋友,因此便有她單身又存了不少錢的流言傳出。其他人以為她進公司時的工作待遇好,薪水高,足可享受奢侈的單身生活仍綽綽有余。她習慣私生活保密,更增添想象空間。曾經有三四個同事想跟她借錢,她都以手頭不寬裕為由回絕,他們於是詆毀她吝嗇,生性自私。

在幸子成為獨立記者之後,《女性回廊》將會是其中一個重要客戶。她深知這地方對她的觀感,暗自期許將來能寫出出色的報道,刊登在其他雜志上,還以顏色。她像是被人拿石頭追趕,趕出了她長年任職的公司,而她照樣朝他們砸下重石,才轉身離去。

她將兩百萬的退職金、這個月份的薪水以及同事們的慰問金全放進皮包,並且比平常更慎重地提著。她搭出租車前往銀行,將退職金全數存入戶頭,再把其余兩個信封原封不動地帶回家。薪水藏在即使小偷闖空門也無法立即發現的隱秘地點,慰問金二十八萬兩千日元則放進錢包。這筆錢夠她花上一陣子,還可以拿來請那些雜志編輯飽餐一頓,跟他們打好關系。

時鐘指向十一點半,幸子為解決從早便懸在心頭的疑問,拿起了電話。

打電話到美容院,接聽的人後面充斥著女人聲音。還不到中午,店裏就已經忙得不可開交。

她請接聽電話的人幫忙轉達,兩分鐘後,道夫來接了電話。

“昨天晚上真抱歉。”道夫聽到幸子的聲音,搶先致歉。

“怎麽了?我等你等了好久哦。”幸子一開口就埋怨,昨晚久等難耐的焦慮忍不住脫口而出。

“真的對不起……岡野應該去跟你解釋過了。”道夫道歉後說道。

“嗯,我見到他了。”

“我請岡野幫我轉告,因為昨天晚上我實在抽不出時間過去,又怕你等,才會拜托岡野……”

“你怎麽不自己打電話來呢?”

“我在忙,沒時間打電話。”

“你昨天不是四點就離開了嗎?”

“嗯,不過,設計師來得比我以為的時間還要早……反正我會再去找你,跟你講清楚。”

“今天晚上可以嗎?”

“今天晚上是嗎?我再看看。”道夫的聲音聽起來不太甘願。

“不行啦,你晚上一定要來……我工作只到今天了。”

“噢,到今天啊。”

“昨天晚上我本來想跟你見面,一起紀念這份工作的最後一個晚上。我再三叮嚀你,你竟然沒來,真過分。”

“……抱歉,今天晚上我一定會前往拜訪。”

道夫似乎因為有客人走到身旁,用字遣詞極為禮貌。

“大概幾點?”

“這我就不知道了,有什麽事嗎?”

“你早點來嘛。我們一起去吃飯,我請客。”

“我也想早點過去,只是六點有客人要來,我會在這邊吃了再走,所以,應該是八點以後……”

幸子氣憤地掛斷了電話。

下午,幸子走訪藤浪龍子家。龍子外出表演之余都待在家裏畫油畫,她未婚,與母親和妹妹同住,家裏還有兩位女弟子和一名女傭,總共六人。

她被帶往走廊另一頭的小畫室。房裏冷氣很強,白色霧氣籠罩著玻璃窗。藤浪龍子正在畫布上畫下素描本裏描繪的山林風景,那是她之前在北海道巡回演出時的風景寫生,畫布仍停留在以木炭勾勒出輪廓的階段。由於幸子來訪,她沒換下畫袍,直接往一旁的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