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7頁)

“在同學當中沒有。”哈桑的語氣已經變得支吾應對了,羅斯托夫知道他的目的就要達到了。“我倒是時不時地跟一些教職員有聯系,尤其是阿什福德教授,他有一兩次把我引見給打算為我們的事業提供資助的人。”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狄克斯坦也認識阿什福德。”

“當然認識。阿什福德曾經主講閃語,那是狄克斯坦和我都有的課程。”

“這就是啦。狄克斯坦所要做的只需造訪阿什福德,在念及往事時提到你的名字。阿什福德就會告訴他你做的事情和你的表現。這樣狄克斯坦就知道你是間諜了。”

“這有點撞大運吧。”哈桑將信將疑地說。

“絲毫沒有。”羅斯托夫歡快地說,盡管哈桑說得沒錯。“這是很普通的技能。我自己就使用過。行之有效呢。”

“如果他接觸過阿什福德……”

“我們就有機會重新抓住他的把柄。因此,我想讓你去一趟牛津。”

“噢!”哈桑沒有看出這次談話的真正指向,如今果然陷入彀中了,“狄克斯坦可能只是打了個電話……”

“可能吧,但親身前往詢問要輕易些。到時候你可以說你在城裏,只是順路來聊聊過去的事……打國際長途就沒那麽自如了。出於同樣的原因,你還是要親自跑一趟,而不是打電話。”

“我覺得你是對的。”哈桑不情願地說,“我原本打算我們一讀到打印件,我就馬上向開羅報告的……”

這正是羅斯托夫竭力要避免的。“好主意。”他說,“不過,要是你能夠說你重新抓住狄克斯坦的小辮子,那樣的報告看著就更棒了。”

哈桑站住腳看著景色,向遠處眺望,似是想盡力看到牛津。“咱們回吧。”他突然說,“我走得夠遠了。”

該表示親切了。羅斯托夫伸出一只胳膊,摟住哈桑的肩頭。“你們這些歐洲人夠柔弱的。”

“別想跟我說,克格勃的人在莫斯科都過著艱苦的日子。”

“想聽一個蘇聯的笑話嗎?”他們爬上谷坡,朝公路走去時,羅斯托夫說,“勃列日涅夫告訴他的老母親,自己多麽功成名就。他給她看他寬敞豁亮的公寓——配有西方家具、洗碟機、冰箱、仆人,應有盡有。她一語未發。他又帶她到他在黑海邊上的度假別墅去看——那是一棟有遊泳池、私人海灘、更多仆人的大型別墅。他母親依舊印象不深。他又帶她乘坐他的吉爾車到他的獵場,向母親展示了漂亮的原野、槍支、獵犬。最後他說:‘媽,媽,你怎麽不說一句話呢?你不感到驕傲嗎?’這時她說:‘挺好的,列昂尼德。可是,共產黨要是回來了,你該怎麽辦呢?’”

羅斯托夫對自己的故事放聲大笑,但哈桑只是微微一笑。

“你不覺得這故事可笑嗎?”羅斯托夫問。

“不那麽可笑。”哈桑回答他,“你對那樣的笑話放聲大笑是罪過。我沒有負罪感,所以我不感到可笑。”

羅斯托夫聳了聳肩,心想:謝謝你,亞斯夫·哈桑,這是穆斯林對西格蒙·弗洛伊德的回答。他們走到了公路上,站了一會兒,看著汽車飛速駛過,哈桑喘過氣來。羅斯托夫說:“噢,聽我說,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你當真幹過阿什福德的妻子嗎?”

“只不過一星期四五次。”哈桑說,他開懷大笑了。

羅斯托夫說:“現在誰有負罪感了呢?”

他早早地就到了火車站,偏偏列車又晚了點,因此他不得不等上整整一個小時。這迫使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把《新聞周刊》從頭到尾地閱讀了一遍。她笑靨如花,小跑著穿過了檢票欄杆。和昨天一樣,她伸出雙臂摟住他,親吻著,不過這一次吻的時間更長了。他原本模模糊糊地期盼著她身穿長裙,披著貂皮圍巾,就像銀行家的太太夜間外出到特拉維夫61號夜總會去時的裝扮。不過,蘇莎當然屬於另一個國家的另一代人:她穿著直抵及膝裙的高筒靴,絲質襯衣外面套著像頭牛士穿的繡花背心。她的臉上沒有化妝。兩只手也空空的:沒有外衣,沒有手袋,沒有過夜的小盒。他倆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兒,相視微笑著。狄克斯坦現在確切地知道了自己該做什麽,像前一天那樣伸出手臂讓她挽著,這一姿態似乎使她感到高興。他們走到出租汽車站。

他們坐進車裏以後,狄克斯坦問道:“你想到哪兒去?”

“你沒有訂座位嗎?”

他心想,我該預訂個桌子的。他說:“我不了解倫敦的飯店啊。”

“國王路。”她對司機說。

車啟動之後,她瞅著狄克斯坦,說:“喂,納撒尼爾。”

從來沒有人這樣叫過他。他喜歡這麽叫。

她選中的切爾西飯店小巧、昏暗又時髦。他們向一張餐桌走去時,狄克斯坦覺得他看到了一兩個熟面孔,他竭力想著在什麽地方見過他們,腸胃一下子緊縮起來。隨後他意識到他們是他在雜志上見到過的通俗歌手,才重新放松下來。他很高興能夠一直這樣放松,盡管這個晚上他難得地這樣度過。他還感到高興的是,其他在這裏吃飯的人什麽年齡的都有,因為他曾經擔心,他會是看著最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