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7頁)

他們可能去任何地方,但很像是要出城——不然的話,舒爾茨完全可以在巴伯·祖維亞打一輛出租車——這條路是西向的主路。陶菲克把車開得飛快。不久,他前面除去筆直的灰色道路就什麽都沒有了,兩側也只有黃沙和藍天。

他一直追到金字塔也不見那輛奔馳的車影。路在這裏分了岔,向北到亞歷山大港,向南抵達法尤姆。從奔馳車接上舒爾茨的地點來判斷,經過這裏到亞歷山大港是繞路的,不大可能;於是陶菲克便轉向法尤姆駛去。

到他總算看到奔馳時,那輛轎車已經落在他後邊,正在疾駛。在追上他之前,那輛車向右轉,下了主路。陶菲克刹車,調頭。奔馳車已經在輔路上前行了一英裏。他緊隨其後。

如今有點危險了。這條路大概深入到西部沙漠,可能是一路通往卡塔拉的油田。這條路看來行車不多,強風會把車子掩進一層沙土之下。奔馳車裏的特工肯定意識到他在被跟蹤。若他是行當中的一把好手,雷諾車甚至會觸發他想起那天出機場後的行程。

訓練過的內容在這裏用不上了,特工職業中的一切精巧偽裝和伎倆全都沒用了,你只能繼續跟蹤,不管對方是否發現了你,都得咬住不放,因為要點在於發現他往哪裏去,你要是做不到這一點,就成了無用之輩。

於是他把注意力放到沙漠之風上,緊緊追蹤,可是,他還是把他們跟丟了。

奔馳車跑得更快,而且設計得更能應對狹窄、顛簸的路況,因此沒出幾分鐘,便駛出了視野。陶菲克沿路行駛,希望能在那輛車停下來時趕上他們,或者至少在他們的目的地遇到些什麽。

他在沙漠深處以六十公裏的時速駕著車,心中開始擔憂加油的事。他來到一處路口的綠洲小村,幾只瘦骨嶙峋的家畜在啃吃一片泥塘周圍稀疏的草木。一座茅屋外面,一張拼湊起來的桌子上擺著一罐蠶豆和三聽芬達飲料,昭示這算是鄉野咖啡館。陶菲克走出車子,跟一個正在給一頭骨瘦如柴的水牛喂水的老漢搭訕起來。

“你看到了一輛灰色的奔馳嗎?”

那農民茫然地瞪著他,好像他說的是外國話。

“你看到了一輛灰色的小汽車嗎?”

老人從前額上轟走一只黑色的大蒼蠅,點了點頭:“有那麽一輛。”

“什麽時候?”

“今天。”

這恐怕是他所指望的最精確的回答了。

“走的哪條路?”

老人指著西邊的沙漠。

陶菲克問:“我在哪兒可以加油?”

老人向東指著開羅。

陶菲克給了他一枚硬幣,返回到車裏。他發動了車子,又看了一眼油量表。他還有足夠的油可以返回開羅,也就剛夠,要是他繼續向西開,回程時就會沒油了。

他認為自己已經盡力了。他感到困頓,調轉雷諾車朝城裏返回。

陶菲克並不喜歡幹這行。工作乏味時,他心煩;工作激烈時,他又會恐懼。可他們告訴他,在開羅有重要又危險的工作要幹,而且他有成為優秀特工的必要素質,更何況他們在以色列找不到足夠的埃及猶太人。如果他拒絕的話,他們不能出去再找一個具備一切素質的人選。因此嘛,當然啦,他就點了頭。他並非出於理想主義才為他的國家冒生命危險。這更像是出於個人利益,以色列的垮台會意味著他完蛋了;他以冒生命危險的代價來拯救自己的生命,這是合乎邏輯的。再有,他還期待著那一天——再過五年?十年?二十年?——到時候他會老得不適合做外勤,他們就會讓他回家,讓他坐辦公室。他就能找一個猶太好姑娘,娶了她,安定下來,享受他為之奮鬥的家園。

與此同時,他既然已經跟丟了教授,就轉而跟蹤他的夫人。

她還在觀賞街景,此時身邊多了一個阿拉伯青年陪護,大概是埃及人安排好在她丈夫不在時照顧她的。當晚,那個阿拉伯人帶她到一家埃及餐廳吃了晚飯,送她回家,還在園中的藍花楹樹下吻了她的面頰。

第二天一早,陶菲克到中心郵局給他在羅馬的“叔叔”發了一份電報:

舒爾茨在機場與可疑的當地特工見面。遊覽了兩天。由前述特工接走,駛往卡塔拉方向。監視中斷。現在監視其妻。

他在上午九點回到紮馬裏克。十一點半他看到弗洛·舒爾茨在陽台上喝咖啡,就此推測出舒爾茨夫婦所住的公寓房間。

午飯時分,雷諾車裏變得酷熱無比。陶菲克吃了一個蘋果,喝了瓶中溫熱的啤酒。

舒爾茨教授黃昏時候才回來,乘的還是那輛灰色奔馳。他面容疲憊,如同一個中年人走了長路那樣無精打采。他下了車,徑直走進公寓樓,頭也沒回一下。那名特工放下他之後,駕車駛過雷諾,緊盯了一陣陶菲克。陶菲克對此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