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噓,別出聲(2)

他走進衛生間時,白曉潔突然想到故事裏的情景,他是不是去拿濕毛巾?白曉潔覺得有點冷,心裏卻在抵抗著這種不良情緒:不,不,他不會殺我的,我那麽愛他,他也應該愛我……花榮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手裏還真的拿著濕毛巾。白曉潔縮到床上,驚恐地望著他。花榮走過來,笑著說:“曉潔,擦擦臉。”說著,也上了床,摟過她的肩膀,用濕毛巾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跡和眼中的淚水。

擦完後,花榮把濕毛巾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

他沒有用濕毛巾捂住她的嘴巴和鼻子,白曉潔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她覺得自己神經過敏了,內心責備自己怎麽能夠懷疑花榮。

花榮柔聲說:“曉潔,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

白曉潔把父親病情惡化的事情告訴了他。

白曉潔說完後,心中輕松了些。

花榮沒有說話,只是點燃了一根煙。

煙草的味道在房間裏彌漫。

良久,花榮說:“曉潔,我只能拿出兩三萬元,明天就給你,先寄回去給你爸,讓他別著急,我會想辦法的。你也不要著急,好嗎。”

白曉潔說:“嗯,謝謝你,哥。”

花榮顯得不安,眼神慌亂,他說:“曉潔,晚上你好好休息,什麽也不用想,我先出去,看有沒有辦法多弄點錢。”

白曉潔點了點頭,說:“哥,讓你操心了,我心裏過意不去。”

花榮笑了笑,說:“別說傻話了,我們誰跟誰,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白曉潔心裏十分感動,其實,她不希望花榮在這個時候走,真想讓他摟著自己,度過這個漫漫長夜。

花榮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到她的左手背上。

他看見了那朵梔子花。

他的目光跳躍了一下,閃爍著亮光。

花榮眼中閃爍的亮光還沒有被白曉潔捕捉到,就熄滅了。

他什麽也沒有說,就轉身走了。

白曉潔不想讓花榮壓力過大,自己也想方設法籌錢。她想讓公司給自己預支幾個月的工資,可是被拒絕,公司沒有這個先例。她挖空心思想到了很多人,什麽親戚什麽同學的,把他們的名字列出了一串名單,然後挨個挨個給他們電話,一圈電話打下來,竟然沒有借到一分錢,都有冠冕堂皇的借口。這讓她對這個世界絕望,同時,也對花榮有了更深的愛戀,只有他,才是那麽無私,把錢給她,盡管遠遠不夠。

花榮給了她三萬元現金,然後就像消失了一樣,兩天都沒有給她電話,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白曉潔雖然很想念他,渴望他能夠陪著自己,但是也不好意思打電話給他,怕給他增加壓力。

也就是在花榮無聲無息的這兩天裏,發生了一件讓白曉潔想象不到的事情。

王大鵬竟然在這個時候找她。

白曉潔不喜歡此人,甚至有些厭惡,她還是去赴約。

她想,也許這個怪模怪樣的男人能夠幫上自己的忙。

依舊是在高档的飯店,依舊是他喋喋不休的傾訴。

不過,在這頓晚宴上,王大鵬不是控訴前妻的殘忍,也不是控訴胡小鳳的邪惡,而是訴說他的寂寞。

王大鵬的目光盯著白曉潔,說:“曉潔,你知道寂寞的滋味嗎?”

白曉潔說:“知道。”

王大鵬說:“那你說說,寂寞的滋味是什麽樣的。”

白曉潔說:“就是孤獨,無依無靠的感覺。”

王大鵬說:“你這是一般人的體會,你想知道我寂寞時的感覺嗎?”

白曉潔說:“嗯。”

王大鵬說:“這些日子,只要一到深夜,我就感覺到有條蛇,巨大的蛇,它在慢慢地將我吞沒。它張開血盆大口,咬住了我的雙腳,然後一點點地吞沒我的身體。我的身體充滿了烈火般的欲望,被蛇吞沒的地方卻在慢慢冷卻,冰凍,最後,只剩下我還可以想象的頭。寂寞就是一條蛇,吞沒了我欲望,讓我變成一具枯骨……曉潔,你有過這樣的感受嗎?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無望。”

白曉潔說:“我沒有過這樣刻骨的體驗,很多時候,我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王大鵬突然凝視著她,久久不說話。

白曉潔忐忑不安,說:“王總,你怎麽啦?”

過了好大一會,王大鵬才說:“我從你的眼睛裏看到了憂傷,深重的憂傷。”

白曉潔想,這家夥目光好毒,自己刻意隱飾,也沒有逃得過去。

白曉潔低下了頭。

想起父親現在還躺在病床上等待她的救命錢而難過。

王大鵬說:“曉潔,看得出,你是個善良的女孩,你心裏藏不住東西的。你說吧,為什麽憂傷?告訴我。像我一樣,有什麽話都告訴你,說出來就舒服多了。否則,悶在心裏,會憋死的。”

白曉潔嘆了口氣,擡起頭,眼淚汪汪地說:“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