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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事件後的第五天。巴尼刮完胡子,差不多已到了上班的時候。他正往面頰上拍酒精,聽見有腳步聲上樓來了。

堅定的敲門聲。瑪戈·韋爾熱站在門口,手上有一個大手袋和一個小背包。

“嗨,巴尼。”瑪戈一副疲憊的樣子。

“嗨,瑪戈,請進。”

他把她讓到廚房裏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杯可樂嗎?”建議一出口他就想起科德爾是頭撞在冰箱上死的,很覺後悔。

“不用了,謝謝。”她說。

他跟瑪戈隔著桌子坐下。她像個健美鍛煉對手一樣望了望他的胳臂,然後看了看他的臉。

“你好嗎,瑪戈?”

“我覺得不錯。”她回答。

“看來你倒是可以無憂無慮,我是說,從我讀到的情況看。”

“有時我會想我們談過的話,巴尼。我覺得也許什麽時候會得到你的什麽消息。”

他猜測著她那錘子是在手袋裏還是在背包裏。

“你能得到我的消息的唯一可能是,也許有時我想知道你的情況如何,如果沒有問題的話。瑪戈,你在我這兒沒事。”

“需要考慮的不過是些遺留問題,你知道。我倒沒有什麽要隱瞞的。”

於是他明白她的精子已經到手。她們要是懷了孕需要宣布,就得擔心巴尼捅漏子了。

“我認為韋爾熱的死是上帝的禮物,對此我並不諱言。”

她說話的速度告訴巴尼她在積聚著力量。

“也許我想喝杯可樂。”她說。

“我在給你取可樂之前先讓你看個東西。相信我,我能讓你放心,而且不用你破費。只一會兒工夫,等一等。”

他從櫃台上的工具箱裏取了一把螺絲刀,取時身子可以側對瑪戈。

廚房墻壁上有兩個裝有斷路器的配電箱。實際上,在這舊樓裏,一個已經替代了另一個,現在只有右邊的一個還在使用。

巴尼來到了配電箱邊,這時他只好背對著瑪戈了,可他立即打開了左邊的配電箱,那箱子門裏貼有鏡子。瑪戈的手伸進了大手袋,伸進去卻沒有拿出來。

巴尼取下了四顆螺絲釘,把斷了電源的斷路器板子捧了出來。板子後面的墻壁裏是一個空當。

巴尼小心翼翼伸進手去,取出了一個塑料袋。

他取出塑料袋裏的東西時,聽見瑪戈長出了一口氣。那是一個有名的殘忍的面甲——是在州立巴爾的摩犯罪精神病人醫院裏為了不讓萊克特博士咬人給他戴上的。這是他所收藏的萊克特博士紀念品寶藏裏最有價值、也是最後的一個。

“哇!”瑪戈說。

巴尼在燈光下把面甲倒扣在桌面的一張蠟紙上。他知道萊克特博士從不曾被允許清潔自己的面甲,面甲口部內側的幹唾液結成了片;皮帶連接面甲的地方有三根頭發也被卡住連根拔了下來。

他瞟了瑪戈一眼,瑪戈暫時沒問題。

巴尼從廚房架子上取下了一只小塑料箱,裏面裝著棉簽、消毒水、紗布和幹凈瓶子。

他用根蘸濕的棉簽非常仔細地擦下了唾液片,放到一個丸藥瓶裏,又把那幾根頭發從面具上扯下來,放進了第二個瓶子。

他用拇指在兩張膠紙的黏著面上摁了摁,每次留下一個清晰的指紋,再用這兩張膠紙把兩個瓶蓋貼緊在瓶子上,把瓶子裝在塑料袋裏,遞給了瑪戈。

“假定我遇見了麻煩而且又昏了頭,想把問題往你身上推——假定我為了否定對我的什麽指控,對警察捏造了你的什麽故事,這兒就是你的物證。它說明我至少參與了謀殺梅森·韋爾熱,或者他就是我一手殺的。至少我為你提供了DNA。”

“在你告密之前你可能會得到豁免。”

“同謀罪可能豁免,但參與一樁大肆炒作的謀殺卻豁免不了。他們可能會答應讓我在同謀上得到豁免,但到確認我參與了殺人之後就不會客氣了,我這輩子就完了。這東西現在就捏在你手裏。”

巴尼對證物沒有把握,但認為能起作用。

任何時候有了必要,瑪戈都可以把萊克特博士的DNA栽到巴尼的身上去。這一點他們倆都知道。

她用她那屠夫式的明亮藍眼睛望著他,好像望了很久。

她把背包放到桌上。“裏面是一大筆錢,”她說,“足夠讓你看到世界上每一幅弗美爾的畫,周遊一圈。”她快活得似乎有點暈眩,不大正常。“富蘭克林的貓還留在車上,我得走了。富蘭克林出院的時候,他跟他養母、姐姐雪莉、一個叫瘦高個兒的人,還有天知道什麽人要到麝鼠農莊來。為了弄回那只倒黴的貓我花了五十美元。其實它就在富蘭克林老住處隔壁的一家住著,換了個名字。”

她並沒有把塑料袋放進手袋,卻用空手提著。巴尼估計她是不願讓他看見她在手袋裏準備的另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