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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給梅森·韋爾熱送來外國報紙的直升機也給麝鼠農莊送來了副督察長助理保羅·克倫德勒。

梅森那惡毒的存在,他那昏暗的房間,那噝噝響而且嘆氣的機器,那老在轉悠的海鱔,足以讓克倫德勒感到不安,可他仍然不得不一次再次地看帕齊之死的錄像。

克倫德勒看了七次維哥特家拍攝大衛,看了七次帕齊摔下來,內臟爆出。看到第七次,克倫德勒簡直以為大衛的內臟也要爆出來了。

梅森屋裏起坐區頭頂的燈終於亮了,照在克倫德勒開始稀疏的平頭短發上,熱烘烘的,也照在他發亮的頭皮上。

韋爾熱家族對豬性的理解之深無與倫比,梅森便從克倫德勒所追求的東西談起。梅森在黑暗裏說話,聲音的節奏受到呼吸機運作的限制。

“我不想聽……你的全部綱領……要花多少錢?”

克倫德勒只想跟梅森進行私下的談話,但是屋裏卻不止他們倆。魚缸模糊的光的映襯之下還有個肩膀寬闊、肌肉極為壯實的黑影。一想到有保鏢聽見,克倫德勒不免神經緊張。

“我希望只有我們倆談話,你可不可以讓他走開?”

“這是我的妹妹瑪戈,”梅森說,“她可以留下。”

瑪戈從黑暗裏走了出來,摩托車褲簌簌地響。

“啊,對不起。”克倫德勒說,從椅子上半欠起身子。

“你好。”她說,卻沒有去握克倫德勒伸出的手,只從桌上的碗裏取了兩個核桃,用一個拳頭捏得喀喇喇大聲響。她回到水缸前的昏暗裏,大約是吃核桃去了,克倫德勒聽見核桃殼落到地上的聲音。

“好——了,你說吧。”梅森說。

“我要在二十七區推翻洛溫斯坦至少要一千萬。”克倫德勒交叉起雙腿,望著黑暗裏的什麽地方。他不知道梅森是否能看見他。“光是傳媒就需要那個數。但是我向你保證洛溫斯坦可以推翻。處在我的地位我心知肚明。”

“他的弱點在哪裏?”

“我們只能說他的行為有點……”

“好了,是錢還是×?”

克倫德勒不好意思在瑪戈面前說“×”字,盡管梅森似乎滿不在乎。“洛溫斯坦已經結了婚,可是跟州裏上訴法院的一個法官長期有曖昧關系。那法官曾經對捐給他款項的人做過有利的裁決。裁決可能是偶然巧合,可是電視如果確認洛溫斯坦有問題,那就正好符合了我的需要。”

“那法官是女的?”瑪戈說。

克倫德勒點點頭。他沒有把握梅森能看見他點頭,急忙說:“是的,是女的。”

“太糟糕了,”梅森說,“他要是同性戀就好了,是嗎,瑪戈?不過那臟水還不能由你潑,克倫德勒,你不能出面。”

“我們訂了一個計劃,把機會給投票人……”

“不能由你潑。”梅森再次重復。

“我只需要讓司法監督委員會知道到什麽方向去找問題就行了。問題一露頭他們就會盯住洛溫斯坦的。你是說你可以幫助我嗎?”

“我可以幫助你一半。”

“五?”

“我們不隨便說‘五’,這數字需得鄭重說,我們說‘五百萬’。上帝賜給了我錢,我要用它遂了上帝的願。只要漢尼拔·萊克特幹幹脆脆落到我手裏,五百萬就是你的。”梅森吸了幾口氣。“那你就成了二十七區的克倫德勒議員先生了,清白,幹凈。我只對你要求一件事:反對《仁慈屠宰法案》。如果聯邦調查局抓到萊克特,叫警察弄他到什麽地方一針打死,那你可就不夠朋友了。”

“他要是給地方司法部門抓住,我可沒有辦法。要是克勞福德的手下碰巧逮到了他,我也無能為力。”

“萊克特博士可能被判死刑的州有幾個?”瑪戈問。她聲音有點嘶啞,但由於服用了荷爾蒙,像梅森一樣渾厚。

“三個州,每個州都適用累犯殺人罪第一條。”

“他如果被抓住,我要他在州一級受審,”梅森說,“別弄出綁架、侵犯人權的指控,也別鬧出州際糾紛。我要他活著出來,關進州立監獄——不是聯邦最高監獄。”

“我是否需要問問為什麽?”

“除非你非讓我告訴你不可,就不要問,那不屬於《仁慈屠宰法案》範圍。”梅森說著呵呵地笑了。他已講得筋疲力盡,對瑪戈做了個手勢。

瑪戈拿了一個文件夾來到光線下,讀起了備忘錄。“我方要求得到你方手中的一切資料,要先於行為科學處讀到。行為科學處到手的文件我方務需到手,我方需有VICAP和國家犯罪情報中心的密碼。”

“你們每次訪問VICAP都得用公用電話。”克倫德勒說,仍然對著黑暗,仿佛那女人不在場,“你們怎麽做得到的呢?”

“我做得到。”瑪戈說。

“瑪戈做得到,”梅森在黑暗裏低聲說,“她在健身房編制器械健身日程。那是她的小職業,這樣她就不用靠哥哥過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