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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尼拔·萊克特博士的指紋卡是珍品,算得上崇拜的對象。指紋的原件加了畫框掛在聯邦調查局鑒定處的墻上。按照聯邦調查局對五個以上指頭的人取指紋的習慣,拇指和相鄰的四個手指摁在正面,第六個指頭摁在背面。

博士剛逃走時指紋卡的復印件就已散發到世界各地,而他的拇指指紋又被放大了印在梅森·韋爾熱的懸賞緝拿傳單上,並在上面做了許多說明,即使只受過極少訓練的人也可以立即做出準確的鑒定。

簡單的指紋取樣並不是困難的技術,帕齊是可以幹得像專業人員一樣的,而且能夠大體做到讓自己放心。但是梅森·韋爾熱要求的是新鮮指紋,就地提取的,沒有采過的,他要讓他的專家獨立鑒定。梅森以前受過騙,那是在博士早期犯案現場取到的多年前的老指紋。

但是怎麽才能取到費爾博士的指紋而不引起他的注意呢?尤其是,決不能驚動了博士。那家夥很可能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個兩手空空的帕齊。

博士很少離開卡波尼邸宅,而下一次的藝術委員會會議還在一個月以後。要把一個玻璃杯恰好放在他附近的位置,而不在別處,需要等太長的時間,而藝術委員會又從不使用這種便利用品。

帕齊既然決定了把漢尼拔·萊克特出賣給梅森·韋爾熱,便只好單幹。他不能夠弄一紙命令進入邸宅,那會引起警局注意。而那座建築的戒備又太森嚴,他無法闖進去采集指紋。

在那段街區裏,費爾博士的垃圾箱比別人的要幹凈得多,新得多。帕齊買了一個新垃圾箱,半夜三更去給卡波尼邸宅的垃圾箱換蓋子。鍍鋅的表面不理想,帕齊費了一夜工夫,得到的是點彩派藝術家[71]創作的夢魘,他怎麽也無法辨認。

第二天早上他紅著眼睛在古橋出現了。他在那裏的一家珠寶店買了一個拋光極佳的銀手鐲,帶上展示用的絲絨架子。他在阿爾諾河南岸的工匠區,皮蒂宮對面的小街道上讓另外一個珠寶商磨掉了手鐲上制作者的名字。那珠寶商建議給銀手鐲加一層抗汙膜,帕齊沒有同意。

佛羅倫薩陰森森的索利恰諾監獄坐落在通向普拉托[72]的路上。

女監二樓,羅穆拉·切斯庫把身子彎過洗衣用的深水槽,在乳房上打了肥皂,仔細洗凈擦幹,穿上了一件清潔寬松的棉襯衫。另一個吉蔔賽女人從探視間回來路過,對羅穆拉用吉蔔賽語說了幾句,羅穆拉眉宇間露出一道淡淡的皺紋,漂亮的臉蛋依然莊重地板著。

她被允許不參加上午八點半的例行禮拜。但她來到探視間時,一個看守卻擋住了她,把她帶到了監獄底層的一間私人會客室。在那屋裏,抱著嬰兒的不是往常的護士,而是裏納爾多·帕齊。

“你好,羅穆拉。”他說。

她徑直向那高個兒警官走過去。她明白他馬上會把嬰兒給她。嬰兒想吃奶,開始往她懷裏鉆。

帕齊用下巴指了指屋角的屏風。“後面有把椅子,你喂奶時我們倆談談。”

“談什麽呀,Dottore(醫生)?”羅穆拉的意大利語還過得去,跟她的法語、英語、西班牙語和羅曼語一樣。她說話不裝模作樣——可她最好的

表演也沒有讓她躲過扒竊帶來的三個月監禁。

她來到了屏風後面。嬰兒尿片裏藏著一個塑料口袋,裏面有四十支香煙和六萬五千裏拉,合四十一美元多一點,都是舊票子。她必須做出選擇,如果警察搜查嬰兒,找出非法的東西,就可以指控她,撤消她的全部優待。嬰兒吃著奶,她望著天花板考慮了一會兒。那家夥畢竟占著優勢,他幹嗎要來找她的麻煩?她取出塑料袋,塞進了內衣。那人的聲音從屏風那邊傳來。

“你在這兒是個累贅,羅穆拉。讓喂奶的母親坐牢是浪費時間。這兒還有真正的病人要護士照顧呢。探視時間結束你是不是不願交出孩子?”

他想要的是什麽?她知道他是什麽人,沒有錯,一個頭頭,Pezzo da novanta(重武器),他奶奶的。

羅穆拉的業務是沿街算命過日子,摸包是副業。一個三十五歲飽經風霜的女人,有蛾子一樣的觸角。這個警察——她在屏風後面研究著他——看來很整潔,有結婚戒指,皮鞋擦過,跟老婆一起過日子,還請了個不錯的女用人——襯領是熨過後再襯上的。皮夾在茄克的口袋裏,鑰匙在褲子右前袋,鈔票在褲子左前袋,也許摺平了,用橡皮筋紮了起來。當中是他的那玩意。肚子扁平,精力充沛。耳朵被打傷過,發際線也有傷,是給人打的。他不是來找她睡覺的——否則就不會帶孩子來了。他不受女人寵愛,但據她看來也不至於到監獄裏來玩女人。奶孩子時還是別看他那令人不快的黑眼睛好。他幹嗎要帶孩子來?是要讓她看看他的權勢,向她暗示他可以把她的孩子帶走。他想要什麽?要情報?他想聽什麽她就可以給他說什麽,她可以告訴他十五個吉蔔賽人的情報,全都是不存在的人。好了,我能從這件事得到什麽好處?走著瞧吧。我得給他幾句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