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hapter 47

說起牙膏味, 胡籟首先想到的是她帶沈證影去滴水湖看火星合月的那個早晨。沈證影道著歉過來關手機鬧鐘,身上是客棧提供的薄荷牙膏味,還有清晨剛梳洗好那種特有的味道。

胡籟很早與父母分開睡。根據胡躍和王方圓的說法, 她從小膽大懂事,分房睡不吵不鬧, 再大一些要求她和父母一起睡她也不肯。後來學心理學,胡籟知道那與懂事與否無關, 與安全感有關。在父母那她得到了足夠的愛與安全, 明白在她需要的時候父母會出現,因此絲毫無懼黑夜與孤獨。

但同時, 她不習慣與人同睡,同住亦然。

學生時代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住寢室。四個人擠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裏,小心翼翼建立各自的邊界,顧忌其他人的情緒, 適應彼此的節奏, 對她而言是極為困難的一件事情。乃至每次戀愛, 只要想到今後與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她就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無論是去別人家還是來自己家,毫不誇張地說, 光憑想象就覺得像是細胞排異。

和沈證影一起後事情有了變化,沒來得及設想的情景全都發生了,無論是同睡還是帶人回家。

那天她與沈證影躺在一張床上,手裏看著書, 心裏想著枕邊人,沈證影搭著她就那麽睡著了。她聽著她的呼吸,看著她的睡臉, 覺得就這麽一直下去也不壞。和這個女人一起生活,她可以做到甘之如飴。

用周懷宜的話來說叫做對愛情盲目的羅曼蒂克想象。

戀愛是一回事,一起生活是另一回事。

可是對她來說,能有這樣的想象已是難能可貴。

想象與人一起生活也是需要勇氣的,大浪淘沙才出現那麽一個沈證影。

胡籟從來不覺得自己是講道理又體貼的那種人,交往的前任們總說她說得好聽叫自我,說得直接點就是自私,從不為人著想。她卻覺得,願不願意為人著想,端看有無必要,不需要想不願想,就不想。可是沈證影總是讓她思量再三,她怕自己急了把人嚇跑,又怕自己慢了夠不著她。

天不怕地不怕的胡籟,破天荒第一次感覺到惶恐。

如今,一切的思量與惶恐都有了出路。

沈證影在伸手可及之處,與她共用一件羽絨服保存熱量。

開放的姿態,期待的目光。

胡籟沒動,只是靜靜望著沈證影。

沈證影有一雙好看至極的眼睛,在學校裏為她的黑框眼鏡所遮蔽,平靜的眼波之下時常潮起暗湧。

此刻含羞帶怯又有些破釜沉舟般的豁出去,波光瀲灩間全是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面上突然浮現一絲遲疑,“進門後我好像還沒洗手。”

沈證影想笑又覺得她實在可愛,環著她的腰身說,“唔,不需要洗手。”

繼而銜住她的嘴唇,像雙色冰淇淋那樣旋繞在一起。

胡籟時常在腦海裏想象這一幕,卻從未想過一向猶豫的沈老師有著如斯熱情,唇齒相依間便可使人融化。

冬日的午後,時光在沈證影的房間裏凝固。

陽光照進屋內,油汀持續發熱,除了屋裏的兩個人,一切的一切靜止了。

仿佛與世隔絕,兩人耳邊回蕩的只有彼此起伏的呼吸與無意識的發音,視線所及只有彼此坦誠的渴望與祈求。。。

那些惶恐、哀傷與許多許多細微的情緒在熾熱的氣息下統統蒸騰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並未關緊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慢慢推開,冰涼的空氣湧入溫暖的房間沖淡了室內的曖昧與晴//潮,同時冷冽的聲音響起。

“媽?胡籟?!”叫到胡籟這個名字,聲音裏透著明顯的咬牙切齒。

沈證影渾身一震,朝門口望去,見到一張怒火沖天的面孔,頓時無地自容,恨不得鉆到身後的衣櫥裏去。

胡籟反應最快,迅速站起來,一把扯過電腦椅上的羽絨服將沈證影整個人包住,擦掉嘴邊的不明液體,拉好衣服後才看向門口,“叫什麽叫,手斷了不會敲門啊。”語氣十分不善,一點兒沒有被前任撞破後的驚慌失措。

門口撞破二人好事的不是別人,正是沈證影的親生兒子、胡籟的前男友——江語明。

早在兩個禮拜之前,一群同學相約租下郊區別墅,集體殺到別墅過一個狂亂的聖誕周末。

所謂狂亂,意味著有酒有戀愛對象。

胡籟說的其實沒錯,大學生喜歡湊熱鬧在大節日裏開房,H大附近的各種賓館酒店早就被預訂一空。虧得江語明那群人會想,幹脆租車開到郊區,房價便宜空間大,喝酒吵鬧沒人打擾。

江語明計劃直接從學校去別墅,壓根沒打算回家。

要去做成年人的事情,就算理直氣壯,也怕親媽看見問東問西。他又不想撒謊。

誰知中午在寢室裏收拾東西的時候,江語明發現平時用慣的運動香水被室友噴完了。倒不是說非噴香水不可,但是他媽常說,男孩子清清爽爽、味道好聞最重要。為了給女朋友一個更好的體驗,他決定回家拿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