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9

沈證影的本意是叫她知難而退。

沒有人喜歡反反復復, 一邊冷淡一邊渴望會叫人厭惡,不是嘛。

誰知竟換來胡籟斬釘截鐵的告白。

在此之前,她還用的是迂回策略, 說一半, 留一半。現在可好,大明大方說我喜歡你。

如果是討厭的人,自然可以說謝謝、關我什麽事。

可那是胡籟。

誰能招架得住?

沈證影氣結。

初冬夜晚的路燈下, 小姑娘的嘴唇泛著玫瑰色的光澤, 只要她肯,隨時就能吻下去。

她以為自己是清楚的,保持距離, 漸行漸遠,互不打攪,面對胡籟, 又覺糊塗。

與胡籟一起,沈證影時常有種我是誰我在哪我到底要幹什麽的恍惚感。

真是要命。

偏生胡籟勾住她的手指, 目光熾熱, 像是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太考驗人的意志力。

如果沈證影足夠軟弱, 可以攬住她或是借著下雨邀她上樓。如果足夠堅強,可以斷然說再見不見。最麻煩是不上不下,橫也不舍, 豎也不甘。

沈證影只好解下圍巾,重新替胡籟系上。

“晚了,天冷,早點回去。”

冒著雨巴巴來學校一趟,只為接自己下課送自己回家。替她不值,想說下次別來, 又覺得說什麽胡籟都不會聽。胡籟有胡籟理由,她會說想她,想見她,風裏雨裏在所不惜。

沈證影嘆氣,拿她完全沒有辦法,又不好叫她上樓坐坐。

胡籟卻像是懂得她的糾結,笑了出來,故意聞聞自己的圍巾說:“明天我把家裏的圍巾全帶來給你吧。”

“做什麽?”

“你戴幾天再還我。這樣每次我戴圍巾,就好像被你抱住。等圍巾上屬於你的味道淡了,你再戴一輪……”

“住嘴住嘴。”沈證影捂住她的嘴巴,不想繼續聽下去,忽然感覺手心濕漉漉的有些癢,忙收回手。“沒洗手別胡鬧。”

胡籟但笑不語。

知道她留戀一刻是一刻,胡攪蠻纏不想分開,沈證影擔心時間久了周圍鄰居出來看笑話,畢竟是教師小區,隨時有認識的老師出沒,只好說:“早點回去休息,明天不是要帶我去海洋館看水母嘛。”

“上午來接你,九點好不好?早飯我會帶來,你等我就好。”

沈證影嘟囔,“怎麽感覺自己什麽都不用做有點廢。”

“小事我出馬,大事你做主。”把人送進樓,瞅準沒有別人,胡籟蹭蹭她的臉,迅速退開,“要夢見我哦,這事得靠你。”

夢見她還是件大事咯。

沈證影一點不想夢到她。

夢到胡籟,意味著自己又做了個綺夢。

不,胡籟本身就是一個綺夢。

從住處到海洋館,搭乘地鐵比開車方便,海洋館位於陸家嘴,那裏最困難的事情之一是停車。如果只胡籟自己,她最不耐煩找車位,但是她和想沈老師共一片狹窄天地,還是選擇開車。

沈證影吃著便利店的三明治,想到此節,說道:“我以為會坐地鐵過去。”

“地鐵人多,想跟你單獨相處。你不敢來我家,也不想我去你家,只能開車咯。好歹在車裏,只有我們倆。”

聽聽這順口拈來的酸話。

沈證影歪頭看她,“單獨相處做什麽?”

“怎麽都好,光看著你就很滿足。”她說著滿足,臉上顯出滿足的神情。

一大早就來引誘她,沈證影不上當,“專心開車。”

進入公共場所,胡籟很自覺地戴上口罩,出乎沈證影的意料,小姑娘有海洋水族館的年卡。

注意到沈證影詫異的目光,胡籟說:“不能潛水,只能來這裏看看水母,很安寧。”

“海裏看到就不是安寧,是恐慌。”

“我同學提過,她遊泳被水母蟄,小小一個,痛得不得了。”胡籟嘴上說著痛,眼底滿是向往。如果可以上山下海,她寧願被水母蜇,哪怕痛到哭出來。“希望我們的真實幻境能上天也能下海。”

沈證影握握她的手以示安慰,沒等撤回,就被胡籟牽住。她的理由很充分,周末人多,免得走散。可是沈證影不好意思。

四十五歲跟人牽手這種事情,未免太過羞恥。

兩人對望,打了一陣眼眉官司,以胡籟的堅持告終。

沈證影拿她沒辦法,任她牽住手,耳根卻是紅了。

胡籟轉頭拉她去看鯊魚。

透明的玻璃墻邊立著一對男女,二十來歲三十歲的樣子,和胡籟、沈證影差不多時間進館,沿途遇到過好幾次。胡籟通常不記人,但是這對男女太過典型。

男的始終滔滔不絕發表對海洋生物的看法,宛如民科綜合博士。女的則癡迷陶醉,始終發出:哇,你好厲害,哇,你懂得真多,諸如此類的贊嘆。

做作得令人作嘔。

又見他們,胡籟與沈證影相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微笑。之前胡籟就說,這倆如此天造地設,千萬不要分手,免得禍害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