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來補一刀(第2/2頁)
姜昀祺沒說話,眼也沒眨。他不是很理解裴轍那句話背後的譏諷和淡漠。
姜昀祺似乎自己捅下的傷口產生了極大興趣,護士進來前的幾分鐘裏,姜昀祺一動不動,全神貫注盯著裴轍左胸。
後來就是翻窗離開。
之後好幾天,姜昀祺秉持一種在裴轍看來研究人體愈合能力的學習精神,半夜定點站在裴轍床前學習十分鐘,然後再離開。
第六天的時候,裴轍忽然想起,從姜正河地盤趕到這裏,路上至少兩小時,還要避開沿途軍械設備和巡邏,一個來回少說也得五小時。
裴轍不相信姜正河白天不會給姜昀祺安排任務。
那天晚上姜昀祺小聲滾進來的時候,裴轍眼都沒睜,說了句:“以後別來了。再來我叫人。”
沒人回答他。
睜開眼,又是一副專注神情觀察他的傷口,就差拿一副放大鏡了。
裴轍幾乎氣笑,但下一秒他就發現了些許不對勁。
姜昀祺在發抖,是很小的顫抖。顴骨明顯紅熱,眼底出現疲累過度的血絲,水藍眸子黯淡許多,全身像是在泥裏滾過,衣服臟得不成樣子。整個人瘦瘦小小一只,筆直站著的時候比一張紙好不到哪去。
裴轍想起姜昀祺此前被同伴捅了的傷口,擱在床邊的手伸指撩起姜昀祺破舊衣角。
果然沒好。
新長出來的嫩肉不知為何又撕扯開裂,殷紅鮮血一絲絲往下淌。小腹瘦得只有一般巴掌大,膚色很白,不是那種健康的雪白,是極不健康的羸白。
裴轍碰他的時候,姜昀祺抖了抖,視線和裴轍接上,像是想起什麽,轉頭去看時間,然後返身回到窗口預備打滾——
“站住。”
姜昀祺沒聽他的。
狹窄窗口需要姜昀祺盡力蜷縮身子才能出去。
傷口不免擠壓。
“我叫人了。”裴轍沉聲警告:“只要我一出聲,你立馬成篩子信不信。”
姜昀祺霎時就被嚇到。他嚇得一動不動,趴在窗口轉回頭去看裴轍,目光幽幽,筋疲力盡。
“過來。”
姜昀祺木偶一樣走到裴轍身邊。
裴轍嚴肅看他,片刻視線移向床前桌案,定格在一瓶棕色藥瓶上,“吃兩顆”。
姜昀祺放棄一切抵抗,伸手照做。
藥片嚼碎咽下,苦得姜昀祺整張臉皺在一起,五官都扭曲,眼淚不自覺掉。
裴轍面無表情看著,過了一會才讓姜昀祺喝水。
吃完藥一點點艱難咽下苦澀唾沫的姜昀祺聽到護士前來的腳步聲,立馬折身回到窗下。
再次爬窗的前一秒,姜昀祺聽到裴轍拒絕進入的聲音。
外面的人叫他裴長官,遵從軍令沒有進來。
單獨開一間病房已經是特殊,更何況再來一張床,所以當裴轍掀開被子讓姜昀祺躺進來的時候,姜昀祺徹底傻了。
裴轍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這個孩子身上會有這麽多的耐心和憐憫。
他不覺得是某種相似的成長經歷,他至少有個姐姐。
姜昀祺什麽都沒有,他的生活只有被操縱和被驚嚇。他連情緒都少得可憐。眼淚需要外界刺激,過分誇張的神情基本沒有。每天都在掙紮求生,能夠活下去似乎是他最大的奢侈。
姜昀祺站著沒動。
裴轍的舉動超出他所有認知,他沒有相應的反饋。
簡單而言,姜昀祺沒有遇到過,不知道應該做什麽和說什麽。
裴轍發現命令和威脅更適合此時的姜昀祺。
他對姜昀祺命令道:“上來。躺好。”
姜昀祺無法,走過去坐下,然後上半身歪倒,雙腿彎曲,躺進一邊。
他太瘦小了。
被子蓋上幾乎看不出起伏,後半夜睡熟,藥物作用睡得昏天暗地挨近裴轍臂彎的時候,蜷縮起來的身子跟一只貓差不多大。
後來一段日子,裴轍沒有告訴任何人每晚都有一只小家夥跋涉兩小時來鉆自己被窩。
而裴轍因為夜間拒絕看護,傷口愈合慢了不少,也被聞措和孫嘉嶸以異樣目光審視了好久。
但裴轍為人處事太正派,以至於最後兩人勉強琢磨出一個原因:裴轍也許喜歡裸睡?
後來聞措拿這個去八卦裴轍的時候,裴轍半個眼神都懶得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