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劍宗,巍巍天塹。

守門長老怔怔看著天邊金色的光芒,手中酒壺“啪嗒”一聲掉落,酒液浸入到泥土之中,不多時,劍宗前任掌門和幾位長老紛紛落在他身邊,沖天劍意回蕩,巍峨天塹中發出嗡嗡劍鳴,兩相糾纏,響徹天地。

劍宗前任掌門不知道是該嘆息還是該喜悅:“是神造化宗的方向。”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竟得見通天之路真容,”守門長老長嘯一聲,嘯聲中滿是坦蕩,似乎是要把幾百年寄托於酒中的郁悶抒發出來,“不知這次是哪個老頭得以突破。”

前任掌門似笑非笑,他憧憬地看著那道神光,話中有話:“不見得是哪位長老。”

不等師弟們疑問,前任掌門就地一坐,準備感悟通天之路留下的法則,喃喃道:“時也命也,到底是劍宗命數……”

劍宗曾被寄予厚望的首席如一棵即將枯萎的樹,風一吹,就會連根倒塌。

段同風伸手,接住從窗欞落下來的一束金光,蒼老的面龐上盡是皺紋,他面皮微動,渾濁的眼球向外看,費力地移動身體,喉嚨發出不能識別出來的“嗬嗬”雜音。

而後,沒等他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他的手腕失去所有力氣。

重重垂下。

再沒有擡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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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宗,觀星台。

文曲長老靜靜站在觀星台上,眼眸微閉,似乎是被晃得睜不開。

破軍、貪狼兩位長老在外,天衍宗內剩余三位掌事長老連規矩都顧不得,繞過長長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階梯,直接飛身而上。

“大師兄,這可是,通天之路?”

“是啊,通天之路。”

千年來,天機被隱蔽,無數天才隕落,修士聞紫冥雷劫而色變,終於等到今日。

文曲長老青色的道袍在光下映得看不清原本的顏色,他勾起唇角,好像借由遠方的雲彩想起一宗十多年前的趣事,他不知是說給誰聽,懷念般笑道:“十二年前,我曾去神造化宗論道,誰知到了人家宗門,才知道我要與之論道的,是一位六歲的小公子,彼時他入道不過半年。”

天衍宗三位長老,齊齊敗下陣來,破軍脾氣不好,被罵得面紅耳赤,從此離開天衍宗的庇護,在外一待就是十多年時光。

文曲長老手指一撚,把小師妹貪狼急匆匆發給他的信箋撚碎。

信中說道,神造化宗陸不破欲回宗門,渡化神雷劫。

文曲長老深吸一口氣:“春回大地,明日應當是個好天氣。”

**

後土城,城主府。

“哐啷”一聲,袁槊踉踉蹌蹌奪門而出,狠狠撞在門框上,披在肩膀上的大氅落在地面上,沾染一片黃土,他像是沒有絲毫感覺一般,撲通一下跪倒在府門外。

老淚縱橫。

一嶽道人跟在他身後跨步出來,後土城魔界之門還在敞開,他便沒有去神造化宗,安心待在城主府跟袁槊作伴。

通天之路啊。

千年來,有多少修士妄圖打開通天之路,卻只能不甘心被劈去輪回,運氣差點的,直接魂飛魄散,永無轉世機會。

一嶽道人讓開路,讓城主夫人和少城主袁持把袁槊拉起來。

對於後土城來說,不管是誰打開的通天之路,都意味著若魔界控制不住,他們還能重新封印魔界之門。

後土城再也不必戰戰兢兢。

一嶽道人翻出一個小酒杯,滿滿倒上一杯酒,清澈的酒液倒映出漫天金黃,一嶽道人隨手一撒,念道:“大師兄……”

你看到了嗎?

遠處巨大的魔界之門靜悄悄懸在半空。

阿蘿懷抱阿涼,眉心處的星辰日晷急促閃爍,星子沿著既定的軌跡緩緩倒退,再不多時,星辰歸位,大陣破碎,阿涼就會從時間法則的靜止中恢復。

但阿蘿不敢想,醒來的是阿涼,還是他體內另外一個意識。

一個連她也不敵,只能被壓制的意識。

阿蘿一直沒敢將魔界之門隱藏,如果陸先生真的渡劫失敗,那她也能以魔族本相融入魔界之門中,強行封印,把阿涼另外一個意識鎮壓在魔界,不讓他吞噬中洲。

所以阿蘿來中洲前才會把賀長越拎出來,以免把賀長越也關在魔界。

當通天之路的金光降臨時,賣書人愣了好久,猛地反應過來,他不知道手該往哪放,手足無措地跪在地上,以此生未有過的虔誠緩緩跪拜。

阿蘿感受著迎面而來的溫暖光芒,仿佛聽到這具由冰冷魔氣組合而成的軀體中傳來血液的流動聲,讓她自心底發出微笑,篤定說道:“是陸先生!”

雖然不知道陸衍是怎麽做到,怎麽渡過六九五十四道紫冥雷劫,但此刻能打開通天之路的,沒有別人,只有陸衍。

只能是他!

**

神造化宗,煢顧峰。

通天之路。

無人能形容出那樣的光景。

仙樂齊鳴,百花盛開,冬雪消逝,化作潺潺水流,滋養大地,光芒將雲朵暈染成炫目瑰麗的色彩,仿佛籠罩住中洲一千多年的陰霾盡皆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