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早年修仙界還景氣的時候,宗門林立,百家爭鳴,大道萬千,各自持一。

修士入道後自當堅定道心,如果遇上跟道心完全相反的理論,而自己又把持不住,久而久之怕心魔潛伏影響道途,所以就有了論道。

身著道袍,開壇焚香,周圍有大能坐鎮,以示鄭重。

煢顧峰。

陸衍穿著如往常一般的白色道袍,盤腿坐在講課時常坐的大石頭上,視覺效果看起來稍微高一點,他從儲物袋中拿出幾個蒲團:“來者是客,別客氣,鶴年!”

——而現在,沒有開壇,更沒有焚香。

天衍宗三人珍之重之地請出只有在大禮之時才穿的道袍,每一件道袍背後都繡著他們各自代表的星象,頭發整整齊齊束起,端的是氣勢恢宏,道意昂然。

鶴年第一次見到這種大事,秉承著氣勢不能輸的原則,雄赳赳氣昂昂板著臉把蒲團一一放在天衍宗三人面前,揚著腦袋,震聲一吼:“請!”

開玩笑,三個加起來快一千歲的欺負他家小祖宗,不要臉!

皎如煙尾巴化成雙腿,一頭海藍色的長發紮起來,露出精致的面容,鬢角各留下一捋卷卷的貼在兩頰,更顯得雌雄莫辨,他吐氣如蘭,笑吟吟唱白臉:“幾位遠道而來不要介意,算起來,阿年還小,有失禮之處,萬望見諒。”

深海有鮫人,聲音如泣如訴,月下而歌,捕獵食物。

陸衍跟發現新商機似的,望向皎如煙的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皎如煙被陸衍看得發毛:“怎麽?”

陸衍道:“一會兒你唱首歌我聽聽,這麽好的嗓子,不發唱片太可惜。”

皎如煙:“……”

唱片又是什麽?

天衍宗那邊,心態第一穩的貪狼在蒲團上做好,拐杖橫在腿上,她戳戳中間的文曲,嘴唇翕動,傳音道:“師兄,你還好嗎?”

文曲他,確實算不上好,但勉強能穩住。

不好的應該是破軍。

天衍宗七位長老,文曲居長,是宗門核心;貪狼居幼,是宗門武力值最高的一個;破軍不上不下,脾氣最差,受不得一點激。

破軍一張臉又黑又臭,他向來看不起妖修,此時兩只小妖膽敢如此囂張,簡直是欺人太甚:“我等誠心前來論道,結果任由妖族胡亂插嘴,貴宗就是這樣待客的?”

比臭臉還沒有物種能比得過尋蒼,狼王懷裏有一只雪白皮毛的兔子,此時在狼爪下瑟瑟發抖不敢亂動,尋蒼腦袋一歪,粗糙的鬢毛蔓延臉部,尖牙銳利凸出唇外,低低從嗓子中擠出一聲狼吼。

本相畢露。

破軍:“……”

破軍恨恨閉嘴。

神造化宗不能幹涉論道,妖族卻沒有顧忌。

一塵道人、一問道人、裴瞻坐在一排,沈夢機和拂衣跟海陸空三兄弟坐在一塊,神造化宗諸多有空沒空的弟子們齊聚煢顧峰,來見證這場論道。

一方是神造化宗入門不到一年的五歲弟子。

一方是天衍宗輩分頗高,執掌宗門的長老。

以一對三。

破軍憋了好久,率先發難:“敢問不破師侄,此卷玉簡可是你所著?”

陸衍點頭後又搖頭:“不只是我,宗門有諸多幫助,都是大家的功勞。”

破軍不屑一顧:“妄窺天道,你可知罪!”

陸衍恍然大悟,抱拳說道:“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原來閣下就是天道。”

破軍吹胡子瞪眼,完全沒料到陸衍會故意曲解倒打一耙,幹脆一甩袖子:“黃口小兒!”

一旁觀戰的一塵道人磨磨牙,已經在想怎麽套破軍麻袋了。

陸衍混不在意,笑道:“閣下既然不是天道,又是從哪定我的罪?”

破軍再傻也知道是被眼前的小孩擺了一道,他把玉簡攤開,絡腮胡向四周炸開:“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其中億萬變化,從混沌初開,到人族鼎盛,我天衍宗觀星辰運轉,從不敢妄言法則,符文陣法溝通天地,獨一無二,你僅僅入道不足一年,所寫玉簡不過是小兒伎倆,流傳出去,只會誤人子弟!”

陸衍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問道:“你有多久沒在修真界遊歷了?”

破軍不假思索:“我入道三百余年,日夜在宗門鉆研古籍,不敢有一絲懈怠!”

“佩服,破軍師叔這種百年如一日的鉆研精神是值得我學習的,”陸衍恭維一句,話鋒一轉,“但世界是客觀發展的,就算貴宗歷史悠久,一味悶頭也不利於宗門本身的發展與開拓。”

破軍語氣中帶著驕傲:“我天衍宗主張避世,外界與我何幹?”

陸衍攤攤手:“那你們整天看星星看月亮是為了什麽?”

破軍張張嘴,突然語塞。

陸衍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幹脆利落地說道:“你們想通過星辰來觀測規律。”

“我先來解釋一下什麽叫規律,”陸衍神色輕松,“春去秋來,四季輪換是規律,日升月落,黑白交替是規律,生老病死,時間流逝也是規律,雖然修真界格外玄學一些,不能跟凡界比較,但規律依舊是客觀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