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第2/3頁)

他挑著眉頭看了看那緊閉的內院門口,眼中有著肆無忌憚的譏意。

“不過……”猊烈想到了什麽,聲音低微了點,顯得幾分褻色:“你留著他自然更好些,上輩子咱後宮中可絕無此等殊色,你將他殺了,我上哪兒找這麽好的去?”

“他那般待你!你怎可如此絕情!”司馬昱咬牙切齒。

猊烈似是聽到了一個巨大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不過一玩物爾,小侯爺莫不是說笑來的吧。”

司馬昱微眯著眼睛看了他半晌,突然跟著笑了起來。

猊烈漸漸收了笑,眯著眼看著他。

司馬昱的笑容漸漸冷了下來,他拍了拍手,但聽得吱呀一聲,側門一開,李元憫嘴中塞著布團,在兩個道士的鉗制下出了來。

他雪白的頸子上橫著兩把刀,可他似乎渾然不在意,眼尾發紅,只不可置信地看著猊烈,司馬昱使了個眼色,一道士會意,將他口中的布團拔了出來,李元憫喘著氣,卻是怒不可遏:“朕竟錯信了你!”

他咬著牙,眼眶愈發紅赤:“朕怎會信你這種人的情分!”

猊烈面色鐵青!

半晌他又緩和了來,面上勉強帶了幾分哄慰:“陛下,臣方才不過胡謅而已,教這賊子分心而已……臣待陛下之心日月可鑒呐。”

李元憫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顯然不再相信他的半句話。

司馬昱見了,忍不住浮起笑意,他強自按捺下來:“阿憫,我說過的,世上斷無一人有我待你之心。”

他陰毒地看了一眼猊烈,又旋過頭看著李元憫,嘴角不自然抽動著,扯起一個畸形的笑來:“這掖幽庭之奴豈會真心待你!你如今……總算曉得了罷!”

李元憫的眼角分明有著濕跡。

“曉得又如何!”猊烈臉色愈黑,死死盯著司馬昱,他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如羅刹般陰寒:“你以為我能讓你們走出這道門麽!”

李元憫驚得睜開了眼睛,面色恐懼:“你要弑君?”

他聲音顫抖著:“外頭還有禦林衛候著!你不怕誅九族麽!”

猊烈哼聲一笑,手中刀驟然揚起,一顆地上的石子跟著迅猛飛起,敲在內門上,門栓掉落,死死扣住了門。

他眼神冷冽,如同一只蓄勢待發的野獸:“弑君……又有誰看見了?別忘了——”

又逼近幾步,聲量駭沉:“死人不能說話的。”

李元憫已是驚駭到說不出話來,那兩個挾持他的道士不由得被他那閻羅一般的殺氣震得退了後去。

雖是如此絕境,司馬昱卻是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快意,這是他重生以來最為爽快的時刻。

他的眼神癲狂起來了,居然笑起來,“阿憫,嘿,阿憫。”

他上前緊緊握住了他的腕子,目光炙熱異常:“策劃這遭之初,我早便知道此次怎麽的都活不成啦!”

“我只想讓你曉得,這世間沒有人比我待你更真。”

“阿憫,記得上輩子麽?”

他的神情沉醉,浸在愉悅的回憶裏,絲毫沒有看見任何危險一般。

“你記得上輩子怎麽待我的麽?這輩子……”

他笑了起來,似是恥於說下半句,可他也來不及說了。

他聽見了一聲細微的破空之聲,撲哧一聲,他再也說不出剩下的話來了,他怔怔地看了一眼胸口破胸而出的血紅的刀。

刀尖滴落著一顆一顆粘膩的血珠。

他晃了晃身子,周圍的一切變得很冗長且緩慢,他看見了那只兇獸撲倒了道士,拳頭往他面上一砸,登時血漿崩裂,如元宵盛放在洪武門的煙花,在地上印出飛濺的紅。

另外一個道士不知何時也血肉模糊倒在了地上。

他想說什麽,卻是湧出了一大口血來。

那只兇獸三兩步走到李元憫面前,司馬昱嘴角扯了扯。

阿憫,別怕,跟我一起死吧,死也要在一起。

可他卻是看見了李元憫展開雙臂,將那只兇獸緊緊地揉進了懷裏,而那本該驚惶不已的臉面卻是含著欣喜的熱淚望著那只兇獸。

阿烈!

司馬昱聽見他親昵又劫後余生的喚那個兇獸。

司馬昱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可他的瞳仁一直聚集在院中二人身上。

原來,死亡便是這樣。

肢體僵硬了,卻還可以看見一些東西,只是那些畫面越變越模糊,一點一點地失去了色彩。

最後一個畫面是那只兇獸捧著他阿憫的臉,將額頭抵在他的額上,他從未看過那只兇獸這樣溫順,也從未看見過阿憫這樣的依戀。

那一定不是赤虎王,另外一個也定然不是他的阿憫。可如何二人生了一模一樣的臉?

——到底哪裏出了錯了呢。

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前世。

吹著午後暖風的書房,那個瘦弱的十六歲的孩子,將小小的一張紙夾進一本書中,他踮起腳,吃力地將那本卷著毛邊的書放進了架子中,像是上元佳節的少女們在河畔放的那些河燈一般,空空地祈求一個虛無縹緲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