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2頁)

畢竟做了兩世的君臣,但憑對方一個眼神,曹綱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當下斂眉屏息:“京中一切如常,風平浪靜。”

“加派人手盯著,傳令下去,任何異動都需上報,尤其司馬父子。”猊烈利目微微一眯:“風平浪靜……上一世的狼子野心,這一世豈能吃起素來。”

如今明德帝已是臥病在床,多日未曾上朝,朝野間人心不定,暗潮湧動。

他人不知,然歷經兩世的猊烈怎不知,再有一個月,那皇帝老兒便要歸西。很快,宮中便會下旨冊封了大皇子李元幹為東宮太子,並賜監國掌印,眼看著這天下就要順順當當落入李元幹的掌心,便是這順順當當的時候,明德帝不知何故病榻前大發雷霆,褫奪了其封了不到一月的太子稱號,貶為庶民。

這變故突如其來,自是打得各方猝不及防,不到數日,鎮北侯司馬忌更是以廢太子犯上大不敬之罪拿下了李元幹,不到半月,李元幹自盡於昭獄,鎮北侯當即扶持三皇子李元憫即位,朝野嘩然。這當中,司馬氏父子扮演了多少角色,自是人人猜疑。

然而鎮北侯司馬忌何許人物,手段霹靂雷霆,處事狠辣,大皇子黨派雖不是吃素的,但在司馬忌的鐵腕下,殺了一批又一批,直到朝中再無反對聲浪,這才安歇,更何況自李元幹親信薛再興被削權,麾下的江北大營權分三路,各有主張,擰不成一股勁,全然抵抗不了鎮北侯的百萬鷹軍。更棘手的是,瓦剌、韃靼大軍趁亂揮師南下,內憂外患在即,愈是被鎮北侯府借機牽制住了朝局。

初武廿九年,明德帝駕崩,三皇子李元憫在野心勃勃的司馬氏父子的操縱下,順利登基,改元建制,稱朝元帝。

猊烈便是在這當頭,把握住了時機,自請領兵出戰,避開了鎮北侯府的清算,並以此為起點,壯大了自己的隊伍,慢慢累積起了顛覆了這王朝的資本。

如今這個時點,王朝鸞一黨覆滅,但憑著一個草包四皇子李元旭斷無翻身可能,且司馬忌扶持傀儡自是選擇毫無背景之人,在余下的皇子中,可供選擇的僅余二人。

猊烈目色一沉,腦海中極力壓制的某個纖細的身影浮了出來,攪動著他本是平靜的內心。他按捺住那股糟亂,只思索著,這輩子那人逃脫了司馬侯府的掌控,去了嶺南,也不知會否再落入司馬忌那老匹夫的謀算中,他有幾分手段,然而區區一個偏遠之地的藩王,又能抗拒多少?

曹綱看見他面色突然陰沉下來,不由詢道:“大人可是有何顧忌?”

猊烈深吸一口氣,“沒甚。”

他思慮半晌,放低了聲音:“如今咱們雖是循著前世的路子,然而終歸不是萬無一失,本帥始終不信這朝間有前世記憶的,只有咱們幾個。”

曹綱心間一凜,當下拜首:“屬下必會抓緊盯梢。”

“倒不必草木皆兵,如今江北大營在我們手裏,雖還有個朱琛束手束腳,可也不全然處於弱勢。”猊烈唇角浮起譏諷:“李元幹這猜疑心也算幫了我一個大忙,若非如此,我怎能憑借一掖幽庭之奴的出身,替薛再興接管這江北大營呢。”

他手指輕輕點了案台幾番,吩咐道:“兩件事務必抓緊盯梢,一則留意瓦剌、韃靼那邊的動靜,二則鎮北侯府更要加派人手,謝老將軍那兒讓他繼續幫忙看著,咱們必得時時洞曉幾個關竅,若真有變故,也好另謀他算,不至於落了下風。”

曹綱領命。

待曹綱離去,猊烈拿過案上的卷宗看了起來,半晌,又心煩意亂地將之丟在一旁,深深吸了一口氣,摸入懷中,掌中頓時多了一支簡簡單單的木簪子,映著燭火,有著淡淡的光澤。

那一夜的混亂後,那人消失無蹤,只留下了這個東西。

他婆娑著,置在鼻尖,一縷細微的冷香縈繞鼻翼,是夢裏時時出現的氣息,他不由緩緩吐了一口濁氣。

等等,再耐心些等等。

他喉結動了動,驟然將之緊緊拽在手心裏,閉上了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