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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岡通知了法官安排監禁,阿爾芒負責辦理手續。這總是有點兒和時間賽跑的感覺,監禁的時間只有二十四小時。

瓦瑟爾沒有反抗,任憑處置。他不得不和他的妻子解釋,他把這一切都歸咎於那些蠢貨。他松了鞋帶,撤了皮帶,接受指紋錄入,DNA提取,所有他們要求的一切。對他來說重要的是,這一切快點結束,他在律師到來之前什麽都不會說,他會回答行政問題,但其余的,他什麽都不會說,他只是等。

然後他打電話給他妻子:“工作。沒什麽嚴重的,但我不能馬上回來。不用擔心。我被扣留了。”在這種背景下,這個詞讓他很不悅,他試圖彌補,但他什麽都沒有準備,不太習慣自圓其說。突然,出於詞窮,他聲音變得盛氣淩人,好像在說:現在別用你的問題來煩我。他們之間有空白,另一方面來說,有著一種不理解。“我不能,我告訴你了!好了,你必須自己去!”他大叫,情緒失控。卡米爾不禁想問他是不是會打他妻子。“我明天到。”他沒說時間。“好啦,我必須掛了。嗯,我也是。嗯,我再打給你。”

現在晚上八點十五分,律師晚上十一點來。這是個年輕男人,步履匆忙而堅定,大家還沒有見過他,但聽過他的事情。

他有三十分鐘時間來指導他的客戶,向他解釋怎麽應付,建議他謹慎行事,最重要的是謹慎,並且祝他好運,因為三十分鐘內,不可能接近档案,差不多也只能做到這兒了。

卡米爾決定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出租車幾分鐘後把他放在他家樓下。他坐上電梯,他真的是筋疲力盡了才會放棄走樓梯。

一個包裹在門口等他,用牛皮紙包著,用細繩子系著。卡米爾立刻就明白了,他抓了包裹就回去了。嘟嘟濕只得到一個心不在焉的愛撫。

他覺得很奇怪,是莫德·範霍文的自畫像。

一萬八千歐元。

是路易,很顯然。星期天早晨消失,下午兩點才到。對他來說,一幅一萬八千歐元的畫,這不是什麽大事。但還是讓卡米爾覺得不踏實。在這種情況下,你不知道怎麽回報對方,不知道他隱隱期待著什麽,不知道該怎麽辦。接受,拒絕,說些什麽,做些什麽。禮物總是意味著一種回報,不管是什麽形式。路易在這樣一份禮物中等待的是什麽呢?他脫了衣服去洗澡,卡米爾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他拍賣的結果。這樣把錢全部捐給人道主義工作是一個可怕的舉動,就像在告訴他的母親:我什麽都不想要你的。

他已經過了那個階段,但是我們永遠也不會真正和父母有個了斷,這種關系會陪伴你一生,看看阿歷克斯就知道了。他擦幹了身子,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這應該很平靜,和這筆錢分離,這不是一種否定。

只是一種結清。

我真的要這麽做嗎,全都捐掉嗎?

自畫像,相反,他會保留起來,總有一天看著它,他會習慣的,他把它放在長沙發上,正對著他,他很開心擁有它。這幅作品真的很美。他並沒有真的生他母親的氣,他渴望保存它,這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他年輕時所有人都不斷告訴他,他很像他父親,而如今,第一次,他在這幅畫中看到了自己和他母親莫德的相似。這對他來說是好的。他正在清洗他的生命。他不知道這會通往哪裏。

就在他離開前,卡米爾想起了嘟嘟濕,然後給它開了一個罐頭。

卡米爾回到警局,遇到了剛剛結束談話的律師,是阿爾芒給他敲響了結束談話的鐘。托馬斯·瓦瑟爾又回到辦公室,阿爾芒正好利用這個時間給房間通通氣,現在這裏甚至有些冷。

路易來了,卡米爾意味深長地給他打一個招呼,路易用目光反問,卡米爾示意他,我們之後再談。

托馬斯·瓦瑟爾已經僵硬,他的胡須看上去好像是加速了生長,像是在做肥料廣告,但他臉上依然掛著一點兒微笑。“你們想搞垮我,但你們什麽都沒有,你們也什麽都不會有。持久戰,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們真的以為我是白癡了。”律師建議他等待,看看會發生什麽,這是個好計策,去權衡答案,不要沖動。這是反向地和時間賽跑,重點是要堅持,熬過一整天。應該不是兩天。律師說,如果要延長一天監禁,他們必須重新通知法官,而他們什麽都沒有,完全沒有。卡米爾從他一切行為中都能看出這一點,他張開嘴,又合上,鼓起胸膛,深呼吸。

有人說一場相遇的最初幾分鐘已經概括了這場關系的大致,卡米爾回憶起他初見瓦瑟爾的時候他就對他產生了厭惡感。他很大一部分的舉動都是想把這次事件阻攔在這裏。維達爾法官知道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