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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友善!”這個阿拉伯雜貨店老板說。

阿爾芒負責這個阿拉伯雜貨店老板。他總是樂意和商人們打交道的,尤其是那些雜貨商,這可不是每天都有的運氣。他做調查的時候會露出一些流浪漢的怪相,有點兒嚇人。他穿梭在櫃台之間,嘴上說著一些令人擔憂的影射,臉上又露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讓人心裏發怵。他就這樣把商店洗劫了一番,他這邊抓一包口香糖,那邊抓一罐可樂,不一會兒,他又對著空氣提一些問題,老板就這樣看著他往口袋裏塞滿棒棒糖、餅幹和巧克力條,阿爾芒就是喜歡吃甜的。關於這個女孩,他倒沒問出什麽東西來,但他依然堅持不懈。她叫什麽名字?現金支付,沒有卡或支票嗎?她常來嗎?穿了什麽衣服?那天晚上,她到底買了什麽?終於,當他把口袋裝滿之後,他就說了聲“謝謝您的配合”,跑去把他的戰利品放到汽車後備廂裏,他的後備廂裏總有些用過的塑料袋,專門用來應付這樣的情況。

至於葛諾德夫人,是卡米爾找到了她。她六十多歲,身體笨重,戴著一根發帶。肌膚豐盈,像是個肉店老板娘。她有一雙飄忽不定的眼睛,總顯得憂心忡忡。實在是太憂心忡忡,她像個被帶去開房的學生一般扭捏著身子,讓警官們很惱火。也讓人覺得似乎警察們都得聽她使喚,像是在炫耀一種房東的優越感。所以,不,這不只是一個鄰居,怎麽說呢,她既認識她又不認識她,他們沒法理解這些自相矛盾的回答,這讓人抓狂。

卡米爾五分鐘內就能把這個葛諾德老媽子一眼看穿。加布裏埃爾·葛諾德,她渾身散發出謊言、狡詐和虛偽的臭氣。一種惡意。她和她的丈夫都是面點師。2002年1月1日,上帝降臨世間,他把自己變形成歐元的樣子。上帝不是那種吝嗇奇跡的人。他把面包價格翻倍,隨即而來的就是商人利潤的翻倍。七倍,一夜之間。對上帝來說,沒有什麽難事。

變成寡婦之後,老葛諾德就把她擁有的一切都非法租了出去,她信誓旦旦地說這是為了服務大眾。“只有我一個人……”警察來調查涉案街道那天她不在,“我當時在瑞維西我女兒家”。盡管如此,當她回來時,她得知他們正在尋找的姑娘看起來十分像她以前的鄰居,她也沒有給警察打電話。“我不知道真的是她,如果我猜不到,你們能理解吧。”

“我會把你送去坐牢的。”卡米爾說。

她臉色發白,說明威脅起了作用。為了讓她放心,卡米爾加了一句:“在牢裏,憑著你的存款,你可以吃到食堂的加餐。”

這個女孩,在這裏,叫艾瑪。為什麽不呢?在娜塔莉、蕾婭、勞拉之後,卡米爾已經準備好了。葛諾德夫人本該要坐下來看嫌疑犯肖像。但她不是坐下來的,而是倒下來的。“對,是她,就是她,啊!”她情緒激動,雙臂抱胸,卡米爾懷疑她是不是會和她丈夫在地獄團聚。艾瑪在這裏待了三個月,從來不接待客人,也經常不在家。就上個星期,她突然說要走,調職到外省,還說在南部度假的時候有點兒落枕,狠狠摔了一跤,她付了兩個月的房租,解釋說家裏有事情,實在抱歉這麽匆忙地離開。她把知道的都說了,這個面包師,她想方設法討這位範霍文警長歡心。甚至她都想給他錢了。看著這位警官一臉嚴峻,她隱約覺得這不合適。卡米爾重新組織了故事,盡管信息有點兒混亂。她指了指碗櫥的抽屜,一張藍色的紙,她留下的地址。卡米爾並不急著沖去看,他在這一點上沒有幻想,但他還是邊滑開手機,邊打開了抽屜。

“這是她的字跡?”

“不,這是我的。”

“我也想說……”

他輸入了地址,然後等待著頁面跳轉。在他面前,碗櫥頂上,裝著框,是一幅布面油畫,上面畫著一只鹿,在一片蘋果綠的森林裏。

“您的鹿看上去真的有點兒呆。”

“這是我女兒畫的。”葛諾德夫人說。

“你們真是一派胡言。”

葛諾德夫人拼命搜刮著她的回憶。艾瑪在銀行工作,至於哪家,她就不知道了,好吧,總之在一家外國銀行。卡米爾雖然詢問著,但他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答案,葛諾德夫人提出了過高的租金,於是就什麽問題都不多問,這是非法租賃時不成文的條約。

地址是假的,卡米爾掛了電話。

路易帶著兩名身份鑒證組的技術員趕來了。房東已經疲憊不堪,他們就兀自上了樓。她還沒找到人租那間房。他們已經知道在艾瑪的房間裏會找到什麽:蕾婭的指紋、勞拉的基因和娜塔莉的痕跡。

卡米爾說:“我忘了告訴你們這次謀殺案的復雜性。這是一系列的連環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