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袖仙送福(第3/4頁)

見到酈袖,他忙將木櫝隔窗遞過去,笑嘻嘻道:“這次你不能再推辭了。”

酈袖接過木櫝,揭開盒蓋,一看,忽然定住,默不作聲。

“怎麽了?”硃安世慌道。

片刻,酈袖才擡頭望著硃安世,眼中竟隱隱閃著淚光,輕聲言道:“我聽說袖仙的事了,我一聽就知道是你,你為我做的……”

“嘿嘿……”硃安世這才如釋重負,心中暢快無比。

酈袖靜默半晌,擡起頭,忽然道:“我想嫁給你,你願意娶我嗎?”

硃安世猛聽到這話,驚得目瞪口呆。

酈袖繼續道:“我其實不用問,我知道你願意娶我。不過,今晚我就想跟你走,你能帶我走嗎?”

硃安世恍如驚夢,不敢相信。

酈袖又道:“我本來想讓你托個媒人,去向我爹娘提親。可是我爹娘已經把我許給長安未央宮織室的一個小吏,想借他的勢,承攬些活計。明天那家就要來行聘禮了,我從來沒見過那人一面。所以,你要娶我,今晚就得帶我走。”

就這樣,硃安世帶著酈袖逃離,先是南經蜀道到成都,去遊司馬相如、卓文君的故地,而後乘船東去,四處漫遊……

當年河間國封地數百裏,現在卻只剩一座小城。

進了城,很容易便找到河間王府,遠遠便能看到日華宮,五層殿閣,巍然高矗。只是窗內黑寂,欄外蕭索,不復當年書聲朗朗、儒衫如雲之盛況。

走近時,看宅院甚是宏闊,但房宇門戶簡樸厚重,並無什麽華飾。門前也十分清冷,並沒有人進出。

劉德死後,河間王位至今已經傳了三代,現在河間王為劉德四世孫劉緩。

衛真先拿了名牒,到門前拜問,門吏接過名牒,進去通報,不久,一位文丞出來迎接,引著司馬遷進門過庭,來到前堂,脫履進去,堂中端坐著一位華冠冕服的中年男子,自然是河間王劉緩。見司馬遷進來,劉緩笑著起身相迎。

司馬遷忙跪伏叩拜,劉緩恭敬回禮,請司馬遷入座,和顏悅色道:“久聞天下文章,兩支筆、二司馬。司馬相如我一直未能得會,今日能親見司馬太史,實在快慰平生。”

司馬遷雖然一直以文史自許,但向來謙恭自守、默默無聞,沒料到劉緩遠在河間,素未謀面,竟能如此贊揚自己,心中感激,忙謝道:“承王謬贊,實不敢當。”

劉緩微笑道:“司馬相如以賦名世,《子虛》、《上林》二賦我都讀過,雖然辭采富麗、氣象浩闊,但總覺鋪排過繁、奢華過當。幾年前,我到京城,兒寬先生讓我讀了你兩篇文章,字句精當,文意深透,正合孔子‘辭達’之意。尤令人敬重的是,先生文章情真意誠,無隱無偽,實乃古時君子之風。我當時就想面晤先生,誰知先生卻不在京城,抱憾至今,今天總算得償夙願。”

司馬遷從未聽誰如此誠懇面贊過自己,一時百感交集,竟說不出話來。

劉緩又道:“先生不遠千裏來到河間,必是有什麽事?”

司馬遷忙答道:“在下冒然前來,的確有三件事向王求教。”

“請說。”

“三件事都與王之曾祖河間獻王有關。”

“哦?”

“第一件,當年河間獻王曾向宮中獻書,天祿閣卻不見當年獻書書目,不知河間王這裏可留有這些書目?”

劉緩神色微變,隨即答道:“我這裏也沒有。第二件呢?”

“河間獻王最後一次進京,曾面聖對策。在下查看档案,卻語焉不詳,記錄有缺。王是否知道當時對策內容?”

劉緩神色越發緊張,問道:“我也不知,你問這個做什麽?”

“在下職在記史,見史錄有缺,心中疑惑……”

“那已是三十幾年前的舊事,當今世上,恐怕無人記得了。第三件呢?”

“在下要查閱古文《論語》,河間獻王當年曾遍搜古文經書,不知是否藏得有古文《論語》,能否借閱幾日?”

劉緩笑了笑,道:“慚愧,我仍幫不到你。那些古經當年全都獻給宮中了。”

司馬遷見劉緩雖然在笑,笑中卻透出一絲苦意,而且目光躲閃,神色不安。

想到此前的懷疑,司馬遷隨即明白:這三十多年來,三代河間王定是受到監視、重壓,處境遠遠艱於其他諸候王。劉緩即便知道當年內情,也只字不敢提。當年劉德所藏古經,就算留有副本,恐怕也早已毀掉。

他不敢再問,忙起身拜辭。

劉緩神色略緩,似有不舍,但隨即道:“好不容易得見先生,本該多聚幾日,暢敘一番。怎奈我近來身體不適,就不留先生了。”

硃安世、韓嬉和驩兒乘船到了僰道。

僰道是一座江城,蜀滇黔三地樞紐,岷江與金沙江交匯於此,始匯成萬裏長江。十幾年前漢軍平定西南夷,自蜀經滇,遠達身毒國,一路商道暢通無阻,南下北上商賈不絕,這裏漢夷雜居,律令寬松,正好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