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失而復得

硃安世四處暗尋,都不見驩兒蹤影,見滿城大搜的官軍,也都無所獲。

正在焦急,忽然想起:驩兒恐怕是趁黑逃走,躲到了上次的藏身之處。

他忙避開官軍,繞路潛行,到營房邊大石後面,月光下果然看到一個瘦瘦小小的黑影。

硃安世低聲喚道:“驩兒?”

驩兒聽見聲音,撲過來,抱住硃安世,卻不說話。

硃安世摸著他的頭,溫聲道:“你來這兒等我?”

驩兒點點頭。

硃安世笑道:“你怎麽知道我要來?”

“我就是知道。”

“我要不來,你怎麽辦?”

“你肯定要來。”

硃安世咧嘴一笑,蹲下來,撫著驩兒瘦小雙肩仔細地看,月光微暗,看不清驩兒臉,只見黑亮亮的眼中,隱約有淚光閃動。

硃安世忙問道:“你受傷了?”

驩兒搖搖頭:“有人沖進房子要來殺我,我趕緊躲到墻角裏——”

“哦?殺你?他們不是去救你的?”

“不是。”

“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一個將官和那兩個人打鬥,燈被撞滅了,房子裏很黑,我沿著墻角,爬到門外邊,又沿著墻跟,爬到後院門邊,後門正好有人沖進來,門被撞開了,我就鉆出後門,一路跑到這裏躲起來了。”

硃安世打趣道:“你哭了沒有?”

驩兒慢慢低下頭,不出聲。

硃安世忙安慰:“該笑就笑,該哭就哭,這才是男兒好漢。”

驩兒點點頭。

硃安世又緊緊抱住驩兒:“有硃叔叔在,咱什麽都不怕!”

驩兒手無意中碰到硃安世的臉頰:“硃叔叔,你的胡子?”

硃安世忙說:“有件事你要記住,三個月內,一個字都不許提我的胡須!也不許盯著我的下巴看!”

驩兒不解,掙開懷抱,盯著硃安世的臉看。

“不許盯著看,不許說一字!聽見沒有?”

驩兒忙點著頭,轉開眼。

“這才是乖孩兒。”

硃安世坐下來,一邊攬著驩兒說著話,一邊心裏暗想出城計策:以杜周、減宣的老道,河底秘道一定是被封閉了,現在扶風防守更嚴,輕易逃不出去。黃門詔使那輛軺傳車只有傘蓋,沒有遮擋,也不能隱藏。杜周明日要回長安,說要帶走驩兒,今天劫了軺傳車,又剃了胡須,這胡須不能白剃,既然杜周沒發覺假冒黃門詔使,使點計策,於路上劫了,城外寬闊,又有汗血馬,應好逃脫。

盤算好後,硃安世對驩兒說:“叔叔有條計策救你出去,不過你得先回官府去。”

驩兒略一遲疑,隨即說:“好。”

“怕不怕?”

“不怕。”

硃安世見他如此信任自己,一陣感慨激蕩,道:“你放大膽子回去,硃叔叔死也會救你出來!”

驩兒點頭說:“嗯。”

硃安世又囑咐了些話,才讓驩兒回去,自己暗中跟隨,見官軍捉住驩兒,送回府寺,又隨杜周送到減宣宅中。才放心回到驛館,這時已經時近午夜,驛館中寂靜無聲。他先潛到側房裏,那禦夫正要醒不醒,硃安世見案上有壺水,便澆些在他臉上,禦夫驚醒過來,開口要叫,硃安世早已捂住他嘴,用匕首逼著,嚇唬了幾句,命他跟著,輕步回到自己宿房,用衣帶捆了,汗巾塞住嘴,扔到墻角,讓他繼續睡,自己也睡了三個時辰。

天微亮,硃安世就起身,解了禦夫捆綁,脅迫他到院中,駕了車就要走。驛丞聽到聲音,來不及穿戴,跑出來款留早飯,硃安世說聲“不必”,驅車離了驛館。來到東門,門尚未開,硃安世擠著嗓子高聲叫喚,門值見是黃門詔使,慌忙開了門,放下吊橋,硃安世叫聲“走!”禦夫駕著軺傳車,疾駛出城。

兩個兵卒擁著那小兒來到庭前。

小兒頭上身上盡是血跡,杜周忙令查看,只有肩上一道淺傷,其他都只是濺到的血跡。杜周這才放心,命人帶到後面,擦洗敷藥。

這時成信前來回報:他帶人馬在城內巡查,走到南街口,卻見那小兒迎面跑過來,正好捉住。

杜周心裏疑道:這小兒應是趁亂摸黑逃離,該遠離府寺才對,怎麽反倒往回跑?

成信見狀,忙又道:“南街外有巡查衛卒,小兒恐怕是見到衛卒,所以才掉頭回來。”

杜周微點點頭,問道:“共幾個刺客?樣貌看到沒有?”

“大約七、八個,夜黑混戰,加之刺客都以巾遮面,所以未看到樣貌。他們各個身手快捷,攻勢淩厲,而且彼此呼應,進退有度,不像是尋常草莽盜賊。卑職四下查看,只在後院找到一截衣襟,應是鬥殺時,從刺客身上削落的。”

成信說著取出巴掌大一片斷錦,杜周接過細看:蒼底藍紋,織工細密,銀線繡圖,纖毫畢現。因只有一角,不知所繡何圖,只隱約看著像是鷹翅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