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秦嶺的忠誠 第八章 徐永被害的消息(第2/8頁)

“那又如何?即使在成都,徐永的存在也是嚴格保密的。”

聽到姚柚這麽說,荀詡露出諷刺的微笑:“我可不這麽認為,現在我對我們成都同事的能力深表懷疑。”頓了一頓,他繼續說道,“李平熟知我國機構運作,他很容易就能推斷出徐永是在成都司聞曹的保護之下。接下來,只要設法從司聞曹那裏探聽徐永具體的安置地點就可以了。”

“他能做到麽?”

“他已經做到了。想想看,襲擊徐永的兇手至少有六個人,而且對受害者的居住地點和每日作息了解的都非常精確。無論規模還是策劃的精細程度,都不是一兩個魏國間諜就能策動起的。恕我直言,這背後必然隱藏著一個內部人士,而且級別相當高。”

“確實是非常大膽的猜想。”姚柚把銅獸硯放回到桌子上。

一直沒說話的杜弼忽然插道:“即是說,你認為李平在得知徐永的存在後,惟恐他會泄露出燭龍的身份進而對自己造成威脅,於是暗中利用在成都的勢力策劃了這起暗殺?”

“不錯,可惜我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這一點。”荀詡說的很坦然,語氣裏帶著一絲遺憾。

姚柚和杜弼臉上都露出了理解的表情,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會議就這樣結束了,姚柚要求靖安司繼續保持目前的工作態勢,他也答應會派遣一個人去成都旁聽對徐永謀殺案的調查進展,並把進度及時反饋給漢中。

從會議室出來以後,杜弼和荀詡並肩而行,這一段暗灰色的磚石結構走廊此時只有他們兩個人,腳步聲的回響顯得很清晰。

忽然,荀詡側過頭去,對杜弼低聲說道:“我對徐永的事很遺憾。”

後者將復雜的眼神投向頭頂伸展至北方的青色檐角,表情有些哀傷:“……他認為我國能給予他一個更好的人生,所以才對我投諸信任。我讓他失望了。”

“這件事不是你能控制的,你已經盡力。”

“也許把他送去成都是一個錯誤。”

“聽著,輔國,徐永的死是一個悲劇。但是,身為情報官員我們有時候必須要顯得冷漠無情,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幹。”荀詡試圖說服杜弼。他想起來以前陰輯說過他這位學生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多愁善感。

杜弼伸出手拍拍荀詡的肩膀,露出一絲感激的笑容:“不必擔心,孝和,這我知道,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兩個人沉默地朝前走了幾步。荀詡想轉換一下氣氛,於是再度開口問道:

“對了,你那邊進度如何?”

靖安司負責內務偵察與行動,而杜弼執掌的軍謀司則負責將各地遞交上來的情報匯總、整理、分析。兩個部門對彼此都是不可或缺的。由於目前針對李嚴與“燭龍”的調查只有四個人知情,所以關於這方面的情報杜弼不得不親自把關。他的工作就是仔細排查過去五年內漢中一切情報流動和可能泄密的環節,希望籍此將“燭龍”分離出來。這不是件容易的差事。

“唔,最近我在重新審議兩年之前的那次行動,那是你和燭龍的初次交手吧?”

聽到杜弼這麽說,荀詡神色黯然了一下。那是一次刻骨銘心的失敗,他倒在了距離勝利最近的地方。不過荀詡隨即恢復了爽朗的表情:“糜沖那次?你可曾發現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目前還沒有,工作量太大了。數以百記的文書、會議記錄、信函、供詞和出自靖安司的冗長報告要閱讀、比較,這些只能我一個人來做。”杜弼語氣似是在揶揄荀詡。

荀詡聳聳肩膀:“能者多勞嘛。”

兩個人來到走廊的一個轉角處,迎面恰好走來一名急匆忙的侍從。這個冒失的家夥腳步急促,險些跟兩個人迎頭相撞。他狼狽地停穩腳步,擡頭一看居然是荀詡,慌忙敬了一個禮,然後急切地說:“荀從事,裴大人剛剛捎來口信,請您立刻返回靖安司。”

荀詡和杜弼對視了一眼。荀詡問道:“他在口信裏提到過發生了什麽事嗎?”

“是的,大人。”侍從回答得毫不含糊。

“是什麽?”荀詡的口氣變得緊張嚴厲起來,如果不是特別重大的事,裴緒不會這麽急著找他。

“您的妻小已經安全抵達南鄭,她們目前都在靖安司專屬的驛館裏等候您,大人。”

荀詡擡擡眉毛,努力想裝出一副處事不驚的平靜表情,不過他失敗了。

荀詡是在建安二十四年結的婚,那年他二十五歲。妻子是一位同僚的女兒,姓趙,相貌很普通,但性格溫柔賢淑。結婚以後,夫妻二人關系一直非常融洽,並在建興二年有了一個孩子,名字叫荀正。建興五年,丞相府北移漢中,開始籌備北伐事宜。荀詡也隨整個靖安司副司遷入漢中。按照規定,低級官吏不允許攜帶家眷同往,於是荀夫人和荀正留在了成都,和她父親居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