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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羅爾怒視著佩妮·伯吉斯,《布拉德菲爾德前哨晚報》的記者。對於這個記者來說,卡羅爾通過監控觀看新聞記者會而不跟她在同一個房間內,也許是件好事。從卡羅爾最初到布拉德菲爾德,這個記者就敵視卡羅爾,盡管卡羅爾相信女性情誼和公平正義。讓卡羅爾憤怒的是,一個聲稱支持這些最貼近內心的信念的人在行動上卻將這些東西完全否定。更讓她氣惱的是,這個女人似乎刀槍不入。她的職業生涯經常觸礁,但她仍然能在頭條發表文章,仍舊出現在新聞記者會房間,穿著昂貴,好像倫敦的時裝記者。她引誘凱文·馬修斯出軌並泄露一連串機密後,幾乎毀了凱文的事業和婚姻,但是她現在仍然坐在警方新聞記者會的前排,好像是不銹鋼做的。

佩妮今天和從前一樣頑固。她腦子裏一旦有了主意,她就像控制著受害者的連環殺手。她只有在覺得獵物再無利用價值後才會放棄獵物。這是一種令人欽佩的品質,卡羅爾認為,但應該把這種品質運用在有意義的事情上。她曾經被佩妮逼成人民公敵,所以她知道彼得·裏基正在經歷什麽。佩妮追問的是裏基不想引人注意的一些事。他突出的顴骨上出現一片暗紅,眉毛耷拉著。“正如我在記者會開始時所說,記者會的目的是確定未知的謀殺案受害者。某個地方有個家庭還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女兒,姐妹,或者母親發生了什麽。這是當務之急。”他說,一字一頓,好像這些話是一根芹菜。

佩妮·伯吉斯不等邀請就開口了,因為她一定不會得到邀請。她杵在那兒,再次說起她早已說過的話。“當務之急不是抓住兇手,阻止死亡人數進一步增加嗎?”

裏基慌了神,環顧四周尋求幫助,但並未找到。“這不用說,”他說,“但是我們首先要確認受害者的身份。我們需要知道她是在哪裏遇到兇手的。”

“她是在布拉德菲爾德的街上遇到兇手的,”佩妮打斷他,“和前兩個受害者,凱莉·米切爾和蘇珊娜·布萊克一樣。警司,你在抓到這個連環殺手之前,要不要對這個城市的街頭妓女發出警告?”

“伯吉斯小姐,我已經說過,沒有理由認為這些謀殺案是同一人所為。這些女人明顯是在不同的地點,被不同的方式殺死的——”

“我的線人告訴我所有案件之間有關聯,”佩妮·伯吉斯插嘴道,“兇手留下了一個簽名。你願意對此作出評論嗎?”

把問題丟還給她,卡羅爾心裏催促道,她沒掌握細節,這就是她還沒有發布報道的原因。

裏基最終明白了這一點。“你可以詳細描述嗎?”他突然打斷,“因為我認為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我認為你只是在尋找一個會產生轟動效果的角度。因為這是你可以讓編輯對街頭性工作者被殺案感興趣的唯一方法。你覺得可以編造成聽起來像是電視劇集的內容才有價值。”

房間內出現令人震驚的沉默。然後一陣刺耳的聲音開始大喊提問。你說過頭了,卡羅爾心想,你現在真的把她惹怒了。

警方的記者會發言人讓房間裏其他好多個記者安靜下來。接著佩妮·伯吉斯的聲音再次大聲響起:

“你會邀請卡羅爾·喬丹的重案組參與調查嗎?”

裏基怒視著她。“我無意在這次記者會上討論行動問題,”他說,“我會再說一次,然後這次記者會就結束了。”他半轉過身朝著格裏沙·沙塔洛夫做的圖片做手勢。這個女人仍然是死的,但看起來不會讓大多數人再做噩夢。“我們得確認星期二晚上到星期三早上某個時候殘忍被殺的受害者的身份。一定有人認識這個女人。我們鼓勵大家提供任何關於她身份或者她死前活動的信息,我們將會替爆料者保密。感謝大家的合作。”裏基起身離開了房間,不理會還想提問的記者。

不一會兒,裏基沖進辦公室,把報紙扔在門邊的小桌上。卡羅爾在轉椅上突然轉過來,面帶同情。“佩妮·伯吉斯有點像噩夢吧?”卡羅爾說。

裏基陷進辦公桌後面那張舒適的椅子,瞪著卡羅爾。“我仍然不明白我為什麽要應付她。我們假裝沒有什麽發狂的連環殺人犯有什麽意義?我們為什麽不能直面這件事?透露你的小組在調查這個案子?”他拿起一支鋼筆,不停地用兩頭敲著桌面。卡羅爾注意到他的手指上有一個模糊的印痕,那裏原本戴著結婚戒指。“那樣可以讓人們安心。”

卡羅爾把臉轉向裏基。裏基在平復心情;然而卡羅爾還要玩另一個自己討厭的政治遊戲。“正如你所說,這會得到媒體更多的關注。這個問題存在兩個方面。第一:全世界的媒體死死盯著你,進行調查總是更困難。這些天來,連環殺手已經制造了可怕的媒體風暴,調查幾乎不可能進行下去。媒體二十四小時循環報道意味著一種監視,沒人想在監視下行動。第二:這一類殺手陶醉於公眾宣傳。他想要成為明星。他想要成為焦點的中心。把這些從他身邊剝奪,等於讓他處於壓力下。壓力會導致錯誤。而這些錯誤能讓我們抓住他。”